“是她！”

    “沈凉徽来了吗？”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要是我我也选沈凉徽，以后就是婶母了。”

    “嘻嘻，小姨子和姐夫……”

    几个女修在距离周窈不远处窃窃私语，曾经有段时间周窈对这些流言无动于衷，因为她知道这些人都得死，但现在那种熟悉的刺痛感卷土重来，更加沉重。因为这次她不知道是否还能沿着以前的轨道发展。一切都变了，她像是进入了一本以明瑶和沈凉徽为主角的书里。以前，她对这个世界很无所谓，不过是一堆文字，凭她对网文套路的了解想嫖谁还不是手到擒来？现在却连生存都难……

    “周窈，我们出去逛逛，你去不去？”那几个女修忽然来到周窈面前，打断了周窈的思绪。

    周窈抬眼，看见了站在最前面的王芸。王家在京都有些势力，和裴家沾亲带故，王芸暗恋裴翊，一向看她不顺眼，是个出场没几次就死了的女炮灰。王芸嘴里说着逛逛，眼却盯着明瑶离开的方向，京都盛传沈凉徽为了明瑶打断了裴翊脊梁骨，这王芸显然是记恨上了明瑶，看见她想来个一石二鸟……

    “我叫你去玩，你看我干什么，傻了啊你？”周窈一直不说话，王芸语气里带着烦躁。她就是想看周窈和明瑶斗起来，裴翊出事后，周窈被周夫人赶了出来，但干的丑事却没有传出来，裴家为了保护裴翊封杀了消息，因此王芸这些人只知道周窈和明瑶是继姐妹，俩姐妹抢裴翊抢的厉害，并不知道周窈弑母，所以王芸才敢邀请周窈，要是知道真相，给王芸安八颗狗胆，她也不敢找周窈。

    周窈眸子深处涌出一片黑影，扯了扯嘴角：“好啊！”

    出现了沈凉徽这样的人物后，王芸还坚定不移地喜欢裴翊让周窈感觉意外，也许以她和裴翊为主角的世界还没有崩塌的那么厉害，不过要等观察后再说。

    周窈不怕见到明瑶，裴家能封杀那些消息说明和明家达成了某种协议，不然栗洋的死和裴翊重伤怎么算？

    王芸想激她出手，也要看激不激得动她，她只看不说话，王芸也拿她没办法。

    从现在起，她要认真玩这个游戏了。

    明瑶和许灼走在街上，她今天穿了件杏黄色道衫，这种款式男女皆可，不过男修更为常见。明瑶做衣服的特点是款式上追求方便，颜色上明媚亮丽，因为她并不想充当男修，只是觉得裙子穿起来碍事，而她自己是喜欢漂亮颜色的。简而言之，她穿什么都是自己喜欢，为着自己高兴。

    但无意中这一身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嵌着碧玉的腰带勾勒出修长的腰身，却完全没有孱弱的感觉，令人不自觉地向上去寻找她的脸，一张红芙蓉的面具猝不及防撞入眼帘，比看到了全貌还令人震惊，过了许久还在心里回味，再回头，人山人海中只余一点杏黄色的影子。晃一晃，就不见了，怅然若失。

    “怎么这么多人，特么跟下饺子似的。”许灼一面推开挡在前面的人一面抱怨。

    明瑶也是下了灵舟才发现这地太挤了，本来星罗镇上空就堆了许多层，这星罗镇还遍布温泉，路边都是，冒着热气，稍微不注意就要踩进去。白烟袅袅，最远也就看个二三十丈，可不人挨着人？

    “溪越山以前可真没这么多水，就打星罗秘境出现了以后，哎哟喂……”许灼尽力不让人撞到明瑶身上，还是没拦住泥鳅一样的小孩，伸手就在明瑶衣摆上留下个脏手印。

    镇上严禁斗法，这么多人也不可能人人弄个结界，所以跟凡人界差不多。明瑶之前就注意到很多小孩提着篮子在兜售什么，却没想到这小孩如此胆大，敢抓住她强买强卖。

    “新鲜煮熟的银鱼你们要不要？”小男孩被许灼推了一把，强作镇定地问，不镇定也不行，篮子被面前的女修抢走了，高高地举在他头顶。他肯定抢不回来，爷爷还等着他卖钱买药。他今天还没卖出去一条鱼，才一时心急抓住了那个看起来有钱的修士，却忘了自己手脏，她要是让他赔钱怎么办？

    “要，白给肯定要。”许灼狞笑，开始还担心明瑶怪她欺负小孩，后来发现明瑶看得津津有味。

    “你还给我。”小孩说着就哭起来，“我不是有意的，我爷爷生病了，他要是不吃药就会变成猪。”

    许灼：？？？

    人太多，小孩又哭的呜呜咽咽的，许灼怀疑自己听错了。

    “许灼，你也在这儿？你们俩干嘛呢，欺负小孩？”王芸找到了许灼和明瑶，王芸暗恋裴翊的事她那帮朋友都知道，也都知道王芸想替裴翊出气，接收到王芸的眼色，一起向明瑶冲去，星罗镇不准斗法，但人这么多发生点摩擦很正常吧？

    王芸隐隐得意，不在于让明瑶受伤，心理上的下马威一样痛快。周窈原本跟在王芸这群人的最后面，她没想到王芸这么急不可待，乐得看热闹，正好评估评估明瑶的真实实力。

    周窈其实没怎么见过明瑶出手，她只是看出明瑶身怀异宝，这也是小说常见套路，不过修仙文的主角都有个成长过程，有异宝不等于立即强大。

    周窈也等着看明瑶吃瘪，当然未必会吃瘪，但可以观摩。眼前却一花，根本没看清怎么回事，明瑶就好端端地走了一边，而那几个人摔在地上、路人身上，痛苦不迭地叫着。

    “你们走路小心点，休得撞到我家少主。”一个金丹期男按着腰间的灵剑说。

    周窈离开天宗和裴家后就是孤家寡人，偶尔和人组队还要提防，早忘了宗门家族的威风，此时看见这个金丹期男修才忽然意识到明瑶是上都明家的家主，不但拥有明家的财富地位，还有许多人供她驱使。

    王芸的脸色也很难看，现在不是怀疑明瑶学了什么功法得到那样精妙的步法，而是她们几个未必打得过这个金丹期男修。很多人不会以真正的修为示人，显示出来是金丹期，实际上很有可能是金丹后期、甚至元婴期。王芸也不知道明瑶带的还有别的打手没有。她才是刚结丹，其余几个更不如她，鲁莽了。

    “日你仙人，王芸，你磕错丹了吧？什么臭鱼烂虾的混在一起？”王芸想这么多，其实不过一念之间，还好明瑶速度快，没被撞着，就这许灼也火冒三丈，她本来就和王芸不对付，也看见旁边的周窈，周窈干的事许灼可是一清二楚，这群王八羔子就是想欺负明瑶。

    仙人就是王芸祖宗，许灼要艹王芸祖宗，王芸的脸立即黑了下来，但又忌惮冷鹤，一时找不到台阶下，干干地站着。

    王芸那群人里有个叫余梅的，余梅跟随王芸最久，最擅长看她脸色，赶紧陪笑：“就是个意外，我们不是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嘛，你们有队伍吗？明天和我们一块吧？”

    余梅心有余悸，刚才那种感觉特别吊诡，明明她撞着明瑶了，却像穿过了明瑶，从她身体里走过，明瑶没事，她们全摔倒了。摔倒只是表面，那种可怕的感觉一直停在心里，余梅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余梅偷看明瑶，发现明瑶还在旁边和卖鱼的小叫花子说话，她身量高，小叫花子不得不仰着头，她丝毫没有迁就的意思，周身笼罩在一层清辉里，仿佛和她们割裂开来。

    余梅那种惧意忽然间更重了，别明瑶跟那小叫花子说完就找她们算账，万幸王芸反应过来，赶紧带着她们溜了。

    “谁跟她们组队，一群傻猪！”许灼气哼哼地走到明瑶旁边，“没事吧？你怎么突然心软了，是不是因为我，其实我跟王芸……”

    许灼以为明瑶是卖她面子才没跟王芸计较。

    “不是你。”明瑶把银鱼丢回小孩的篮子里，“他看见王芸变成了猪。”

    许灼心中一梗，就算不是因为她，明瑶也可以说两句好听的嘛，但立即被明瑶的后半句吓了一跳。

    “你什么意思？”今天是不是跟猪过不去了，老是幻听猪。

    许灼环顾四周，发现白烟袅袅中人影愈发显得阴森黑暗，加上头顶驻停的飞行灵器发出的红绿光芒，这里简直有点人间地狱的感觉了。

    明瑶见许灼的表情知道她起了疑心，传音道：“这小孩叫二蛋，他爹在山里发现了很多人骨，怀疑有魔物，告诉镇上的人后，那些人不信把他爹娘打死了。从那以后，二蛋发现他看谁都长着猪头，镇子上也有一些正常的，这些人会生病，治好了没事，治不好会变成猪。”

    许灼想笑，因为她觉得明瑶被二蛋骗了，这就是二蛋怕她们不还篮子编出来的故事，但她很快笑不出来了。

    “他卖的这种鱼不叫银鱼，叫小猫猫鱼，生活在大冰洋的极冷寒流中。”

    溪越山脉位于大陆深处，即使有地下水，也不可能和大洋相连，更不可能和最北部的冰洋相连。如果温泉中本来就有鱼类，那么应该是活的，而不是被煮熟。这么一个奇怪的现象竟然现在才被发现，许灼倒是很快想出了原因，首先修士大多辟谷，不吃东西，加上这些小孩强行兜售的行为，感兴趣的人更加稀少。其次，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小猫猫鱼，比如许灼就不认识，她是等明瑶说完，对照着冰洋妖兽图谱得以确认的，而她手上这本图谱是许家收藏的孤本，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最后，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秘境中的宝藏，谁会关心星罗镇上的异常？

    唉，本来以为下都城魔王的出现让北庭修仙界团结起来了，谁知道私底下还是散沙一盘，明瑶不会也是看个热闹吧？

    “咱们管不管？”许灼问。

    许灼的担忧就差写在脸上了，明瑶虽然冷情冷性，把找回心脏当做第一要务，但基本的底线还是有的，“我先把温泉的热量收了再说。”

    许灼差点蹦起来，她就知道明瑶不会不管。没看见转过身的明瑶嗤了一声，唇角却跟着勾起来，不过立即的，脸上凝重起来。

    “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省得被发现。”

    实际上，明瑶能看见那些猪头人身的怪物，起初她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下了灵舟后，她和心脏之间的感应一度弱至消失，直到她走到镇子中心附近，看见镇子那座巨大的汤池以及矗立在中间，高达数丈的巨石。强烈的吸引就从那里发出，但吸引又受到了干扰，无数黑气弥漫在巨石上，从巨石处向外蔓延，覆盖住了星罗镇的每个角落。在那些黑气密集的地方聚集了许多怪物，修士们游走其间，根本不知道自己旁边，甚至和他说的是怪物。

    低阶修士发现不了情有可原，那些大宗门的顶层呢？

    许灼之前的推测有道理，但不完整，还得补充两点。一是星罗秘境的等阶不高，被各宗门当成新手试炼场地，大佬基本不会来。第二点含有第一点的原因，因为被当成新手试炼场地，来这里的散修数量远远多于宗门的修士数量，不信可以看街上，十个里面八个都是散修。散修本来就是单枪匹马，少再多也没人管。

    以明瑶的阅历她甚至还有更恶毒的想法，说不定这是某人某宗门联合魔物做的局。不管是谁，利用她心脏都很可恶！

    琉璃火的五片花瓣高高昂起，也和明瑶一样蓄势待发，明瑶先闪入旁边一家客栈，再出来时已然变成了个容貌普通的男修，她快步向镇子中心走去，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心脏的召唤。

    咔嚓一声，镇子中心附近的修士先是看见代表星罗镇的那块巨石裂开了一道缝，然后是赤红色翻滚的岩浆，难道火山喷发了？来不及思考，就见红色的光芒从逐渐增多的，蛛网一样裂缝喷发出来，霎时整座镇子都被照亮了，但光芒形成的光柱只射|向了一个方向，这时候修士们才看见早已干涸的温泉池前立着一位修士。

    那修士穿着连帽披风，唯有下巴能看见，是个长满了胡茬的男修，光柱瞬间落入男修怀里，他把衣襟一合，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