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景茜战战兢兢地坐在西餐厅一角，她双手紧紧握着面前的咖啡杯，眼睛四处张望。

    袁彩透过玻璃窗看见这一画面，她停住脚步，细细观察着汤景茜的一颦一动，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她才继续迈着步子走进西餐厅。

    汤景茜正对着大门，她在第一时间看见袁彩，然后起身打招呼。

    袁彩向来善于捕捉人类面部细微的表情变化，她有一种直觉，汤景茜是带着秘密而来，即便这个秘密与安婧的案子无关。

    “你好，袁警官，很早之前就听小婧说起过你。”汤景茜招呼服务员给袁彩倒水，又把菜单递到袁彩面前，说：“看看，想吃点什么？”

    “一杯咖啡。”袁彩把菜单推回去，接着问：“安婧和她哥哥安镇曦间的关系好吗？”

    “怎么说呢？”汤景茜皱眉，四处乱转的眼珠让她不自觉多下单了好几道菜，即便如此，她也没能在短时间内想到一个合理的回答。

    其实汤景茜在袁彩到之前，设想了很多种开场白，但她没想到袁彩进入主题会这么快。

    “你有兄弟姐妹吗？袁警官。”

    “没有，我是独生子女。”

    “那就对了。”汤景茜嘴角扯了扯，“兄弟姐妹间的关系不就是这样吗？有什么好不好坏不坏的。当你过得好时，他们希望你接济一把，当你混得差时，只求你别给添乱就行了。”

    袁彩认为汤景茜的回答有些片面，不过她还是保留意见，继续问：“为什么这么说？”

    汤景茜摇摇头，欲言又止。

    袁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问起她和安镇曦，“你和安大哥的关系怎么样？夫妻间，总不像兄弟姐妹间的关系那么复杂吧？”

    “我爱他。”汤景茜抿唇，温声答道：“但我更爱我自己的良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那天已经和你说过了啊，袁警官，是安镇曦杀了安婧。我本来是想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里的，为了我的孩子，为了我的未来，但后来，我不止一次在梦里梦见小婧的脸，我梦见她哭着喊‘嫂嫂救我’，我真的受够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汤景茜喝了一口水，低着头说：“那天晚上，安镇曦买通了村里几个小痞子，让他们去威胁安婧，说只要她肯把钱交出来，就不会伤害她。可村里那些没上过学的混混哪是什么善类，他们见小婧迟迟不肯松口，便见色起意，不曾想她反抗的厉害，索性失手杀了她。”

    “哪几个小混混？”袁彩皱了皱眉：“也就是说，一开始安镇曦没想真的动手，只是想威胁安婧？”

    “是的。那几个小混混我没见过，当时我在隔壁屋，老安不让我出来。”

    “他想让安婧交出什么钱？”

    “县里老房子拆迁下来的钱，没给安置房，说是换成了钱。我妈想把这笔钱留给小婧，当做她的嫁妆。”

    咖啡上来了，袁彩喝了一口，问汤景茜：“安镇曦也想要这笔钱，于是找人威胁安婧，劝她主动放弃这笔钱，没想到那几个混蛋心生歹念杀了人，最后逃之夭夭，是这个意思吗？”

    汤景茜点了点头。

    “那几个小混混都是你们村里的？”

    “你们抓不到了。”汤景茜说：“这个案子现在闹这么大，全跑了。”

    “现在什么年代了，只要他们还活着，警方就一定能把人抓回来。”袁彩说：“你再仔细回忆回忆，有没有和安镇曦有过往来的？如果能帮安镇曦做这种事，一定是平时交好的，不会是关系一般的陌生人。”

    汤景茜沉默了许久才道：“有一个。”

    “谁？”

    “老白家的二毛。”

    和汤景茜分别后，袁彩立刻开车与艾力汇合，她一路上不停揣测汤景茜说的那些话。虽然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但总体来说，不管是杀人动机还是作案手段，汤景茜给出的答案都符合逻辑。

    而艾力在调查中发现，几个月前，呼图壁县确实有过一个外出务工人员报备，此人正是老白家的二毛。

    白家老二原名白元春，小名二毛，比安镇曦小八岁，从小在村里就属他最捣蛋。

    如果这件事真是他带头干的，确实也符合他的行径，而且从他离开呼图壁的时间来看，确实也有作案后暂避风头的嫌疑。

    拿到白元春的dna并不难，从联系到上海警方，到督促取得相关证据，仅用了不到一天半的时间，可结果却令袁彩和艾力大为失望。

    白元春的dna与疑似凶手的dna并不相符。

    “有没有可能，那根头发就不是凶手的，只是安婧去养老院工作时，把外套放在椅子上，落上了某个老人或是养老院其他工作人员的头发呢？”吴頔提出一种假设。

    因为遗留在安婧身上的那根头发，经dna检测，是一个年纪较长的中老年男子，极大概率是安婧在养老院照顾过的某个老人。

    而白元春今年只有24岁，经过调查，白元春外出务工的理由充分，也并不像是因罪潜逃，所以警方只能放走他。

    “或者也有可能是凶手杀了人，但因为巧合并没有在安婧身上留下证据，包括那根头发。”艾力提出另一种假设。

    袁彩闷头思考，什么也没有回答。

    因为没有案发现场的监控，没有凶手遗留下来的证据，只是凭借安婧的社会关系去推断凶手真的太难了。

    不过袁彩也突然意识到，如果只能从那根头发去确定凶手，那为什么不能锁定在安婧曾工作过的养老院呢？

    先确定那根头发的来源，然后再来分析那根头发的主人是否有杀安婧的可能。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艾力感叹道：“这真是个好办法！咱们一开始太保守了，局限在对有凶手的dna保密上，其实想想，即便是保密，也可以采取很多种办法，不一定以咱们警方的名义。就说是体检，哎，养老院给老人体检不是很合理嘛！”

    一开始，警方决定将‘查到死者身上有疑似凶手头发’一事进行保密，主要是考虑到一旦公布出来，凶手打草惊蛇，有了防范就会增加查案的难度。

    却没想到这个案子走到现在一直徘徊在云雾中。

    “那安镇曦呢？”吴頔问：“别忘了，虽然白二毛可能不是直接凶手，但安镇曦依然有杀人动机，我听安婧说起过那笔钱，有没有可能，汤景茜说的都是真的？”

    “不是没有可能。”袁彩回答：“所以咱们需要分头行动。”

    她看向艾力：“你和吴頔去养老院，按照计划获取所有老人的血液，然后拿去比对dna。我继续汤景茜这边的线索。”

    艾力和吴頔互相不服气地看了彼此一眼，碍于查案，最终妥协地说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