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僵尸”进行潜入，庄续腾是第一次。由于需要兼顾僵尸，那么庄续腾在照顾自己以及用感知触手侦查周围之外，又多了一份工作。只有在他的直接指挥下，塔塔的身体姿态才能接近正常人，不至于第一秒就露馅了。

    “入口附近的监控设备相当多，看得出来鼎鑫魔创很重视你们的安全。”车还没停下，庄续腾就已经在提前侦查情况。他和水獭的幽灵可以用精神直接交流信息，不需要说话，也就不怕被出租车司机听去。“在公寓二楼东南角的房间里，整整一百多平，全都是监控系统的数据服务器。门口至少三十个感应器，加上公寓周围的数百个探头，数据都在这里汇总，然后通过网络发出去。我初步判断，这里面一半以上的东西是新的。”

    “我似乎想起来了……”水獭有点紧张，他回复道：“前一段时间，公司发过通知，说是要提高员工的安全感，避免社会动荡威胁员工的生命安全。我以为只是因为去年死人太多而进行的例行宣传性活动，没想到还真下本钱提升设备了？”

    “这段时间有没有修改你们的身份验证方式？”

    “这倒没有，我印象中没有。”水獭想了想，回复到：“我第一次中风之前说的话肯定没错，之后大脑的记忆和功能就有可能缺失，准确性会下降，那就……”

    “没事，随机应变吧。”庄续腾转动脖颈和肩膀，坐姿情况下就开始进行热身准备。“不行就跑呗，反正一般人拦不住我。”

    “你挺会调节心态和情绪啊……”水獭想了想，苦笑一声道：“我都死了，还紧张什么？这一次记住了，一旦情况不对，就在墙上把头撞个稀巴烂。或者跳楼下来也行，头朝下，一定不能再被废物利用了。”

    庄续腾拍拍他的肩膀，最后检查一下自己二皮脸。车到站，两个人该下车了。

    鼎鑫公寓位于鼎鑫魔创沛城分公司以北1.5公里处，与办公楼之间隔着一个小型城市花园。整个地区被围墙和受监控的道路封闭起来，算是鼎鑫魔创自己的小乐园。出租车只能停到公路旁，从这里进入大门，然后还要经过两道门才能到达公寓。不用说，这一路上都布满了监控，还有战斗型执行傀儡巡逻守护，一般人根本闯不进来。

    在门口验证工牌和指纹，庄续腾用杰里米的遗物和遗体成功过关，水獭则用自己的。通过大门之后，水獭走在前面，庄续腾落后一步左右跟在后面，两个人都闭上嘴巴低头看路，保持步速比常人略快，争取赶紧走完布满监控和探测器的区域。

    幸亏水獭仍然还有心跳和呼吸，他的身体热信号与之前无异。庄续腾穿着公司的装甲西服，能够屏蔽大部分热信号，但只要证明是个活人而不是执行傀儡就好了。这里有可能也使用了身体姿态验证系统，反正庄续腾也知道杰里米的行走特点，完全模仿出来就好。

    他们应该没有触发任何警报，不然周围的执行傀儡和公司的安保部门一定会有所行动。两个人又通过两道岗，终于来到公寓楼C座前面。大楼的一层全都是身份验证与安保设备，这里只要没出问题，就算过关。

    庄续腾向上看，楼顶外围一圈安装了高速动作探头，专门侦测周围的超高速物体，比如高速高爆发植入体或者鬼影能量弹之类的东西。公寓每一个窗户外侧都有卷闸帘，水獭说这个东西在遇到危险时会猛地放下来，对窗口形成保护。如果想要跳楼，那就得慢慢翻出窗口，绝不可太快。

    “有可能会被腰斩，那就没办法控制身体姿态，确保脑袋朝下了。”

    水獭向前探头，在视网膜扫描以上验证身份，同时按照在同一个位置看到的小字，说出对应的通行用语。“今天的努力是为了明天的成功，我骄傲、我自豪。”

    幸亏这些令人无语的文字不需要非得用激昂狂躁的语气念出来，这里只测试声纹特征，不追求情绪饱满。

    庄续腾看了眼旁边的执行傀儡保安，指了指自己喉咙，然后跟在水獭身后。他只做有把握的检测，避开了声纹和视网膜检查，以来访客人的身份跟着混了进去。

    进入电梯，水獭只能去1层和他居住的37层，其他楼层无法前往。实际上，电梯里根本就没有按钮，进来的时候根据身份认证的结果就已经确定了楼层。水獭的幽灵对庄续腾道：“好怪，以前怎么就没感觉呢？这样的设置很像监狱啊……我以前每次回来都欢天喜地特别放松，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

    显然，他是对的，脑子中央的影从芯片就是问题的来源，而公司则是问题的根源。

    走出电梯就等于通过了身份核查，水獭掏出钥匙拧开房门，这一处的物理锁似乎成了反抗公司系统的最后尝试。水獭的屋子干净整洁，物品都收拾得井井有条，所有台面上一尘不染。庄续腾有些惊奇，他跟着戈工道在水獭失踪的那段时间去他的住处侦查过，那里乱糟糟的，最多只剩一个“没忘了丢垃圾”的优点。被弄成傀儡后倒是变成清扫专家了？

    “现在看，这里透着恶心。”水獭一点也不耽误时间，他说话的同时已经在启动联网设备，并在翻找可以用的复制装置。终于能回击公司，这让他久违地感觉到兴奋。“仔细想想，我居然把收拾卫生当成一种兴趣爱好，回到这里就闲不住。天啊！我是个执行傀儡吗？”

    庄续腾只能耸耸肩，这个问题他无需回答。趁着水獭忙活的时候，庄续腾用感知触手探索这座公寓，看看公司的其他员工都在做什么。不过，现在正是工作时间，公寓里几乎没人。就像水獭评价的那样，这里缺乏生活，没有集体活动，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更像监狱。就算是下班时间，只要不是为了睡觉，公司员工更愿意去城区里享受。回到这里之后，唯一的娱乐就是梦雾机：订上时，睡个觉，沉浸在自己选择的美梦中。

    “正在启动系统，别着急，这很正常，一会儿就好。”水獭找到一个便携芯片，准备用这个将东西拷贝出来。他笑了笑，同时用力喘了几口，再说道：“冰箱里有吃的，床底下有个箱子，里面是我藏的钱，都给你了。咦，我一点都不觉得饿，真好……”

    庄续腾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满满当当装着各种半成品食物，全都是鼎鑫魔创内部专供的营养餐。看看标签，都含有微量的安全蓝成分，庄续腾肯定不会吃。“我说，在公司内部，能弄到完全不含有安全蓝的食品饮料吗？”

    “我没关注过这事儿。我只能说，以我接触的食品，里面都有安全蓝。怎么，你对那东西过敏？”水獭歪着头，问道。

    “嗯，相当过敏。嗨，给你说这个干嘛，你都死了，就别为这事儿操心啦！”庄续腾转头从床底下拖出箱子，按照水獭给的密码打开，里面是日常的衣服、一些钱、几把钥匙、一个人皮面具以及相应的假身份证件。

    “挺有意思啊！你完全被公司控制住了，还能想到准备脱身逃跑用的东西？乖乖，还有一张随时可以上车的年票，只要能到火车站，根本不用检票，跳上车就走？”

    水獭皱着眉想了想，然后用力挥挥手，说道：“该死，我想不起相关细节了，估计这部分记忆落在被中风攻击破坏的区域了。反正你拿着用吧，我以后再也用不到了。对了，打开衣柜，最右侧有一套战斗级别的装甲外套，从头到脚都有，你装箱子里一起带走。可惜道哥的体型太大，我这里没有他能用的。”

“你这些衣服是什么级别的？我记得你只有C级的保密等级吧？”

    “对，我是个C8级，不如业务开拓部高级经理，我的装备没他们好，但是比黑市上的东西高级好几个档次。我家里还有……我有点想不起来了。算了……我进入系统了，你过来看看？”

    庄续腾丢下东西立刻过来，收拾的活儿交给怨灵触手干就行。水獭输入自己的用户名密码，登入鼎鑫魔创的工作端，打开自己的工作事务处理器。

    “诶……我的……我的通讯器坏了，我没法用个人事务助理。”水獭摸摸太阳穴后方，用力按了按，再拿开时指尖有一些金属碎屑。

    “抱歉，我弄坏的，以免你在昏迷的时候发送定位或者求助信息。”庄续腾当时也想不到还要来窃取情报，便问道：“没有那些东西就不能读取吗？”

    “正常都会用个人事务助理来辅助通讯，速度快而且方便，时时刻刻都可以进行身份认证。如果完全手动，太不常见，我担心会引起内部审核部门的注意。”水獭思考片刻，说道：“不行，风险太大。你得能带着数据出去，这些数据才有意义。”

    “那怎么办？”庄续腾问道。

    “看得越多越杂，风险就越高。奈客，就选一个方面，我看看我的保密等级能拿到什么东西。”

    “通讯录，最好加上住址和职位。”庄续腾说道：“这次不行就下次，只要能把信息串联起来，这次的行动就算有了收获。”

    “对，这是个好办法。我记得我本地好像也有保存。”水獭翻找片刻，点点头，说到：“我在半年前保存过一个，复制一份给你，这样不需要联网就不会触发警报。我把本地文件都给你复制上去，我记不清具体有什么，反正没密码，或者密码是taTazu!shua!666，你回去自己试吧。”

    庄续腾点点头，问道：“这么说，我还可以有一次机会？”

    “对。”水獭点点头。

    “还有没有和你一样的被改造者？每找到一个同样的人，就等于多了一个消息源。”

    水獭想了想，摇摇头，说道：“肯定还有我这样的，但我这样的人肯定接触不到这方面的信息。公司内部的保密等级森严，一定会做信息隔离。我一旦搜索这方面的信息，应该立刻就会触发警报。你说，我是个执行傀儡，那会不会有紧急关机的功能？”

    “以公司的无耻，别说是执行傀儡了，就算是活人员工都有可能安装这个功能。”庄续腾想了想，说到：“咱们换个角度吧。你觉得怎样做才能最大限度破坏公司，还是在你的保密等级范围内，那就把相关的内容给我看看。”

    “让我想想……”水獭正在思考着，突然身子晃了晃，一下子不动了。庄续腾赶忙上来查看，发现他的大脑血管出现了好几处破损，已经达到了致命级别的中风。从医学角度来说，这一次中风标志着水獭作为植物人生涯的彻底结束，他已经脑死亡，只剩下执行傀儡的惯性运作了。

    水獭的幽灵还在，死灵法术作为能够真正跨越生死界限的力量，此刻正发挥着超越所有影从技术的实力。此刻，死灵法术驱动水獭对庄续腾说道：“我的身体不能动了，我的世界正在越来越黑暗……快，你来操作！”

    “直接说你要干什么！”庄续腾移开水獭的双手，在键盘、鼠标和操作板上覆盖怨灵触手。“描述如何操作，应该输入什么？”

    “输入重点项目日志，分派任务：个人。”水獭用最快的速度说话，一口气将所有操作步骤说完。他只能相信庄续腾肯定可以跟上，他不敢等着看每一步操作的结果，生怕死亡的黑暗先笼罩下来。“分配到我这里有一个横向连接网络旁支，附属人才库，里面是前黑帮成员。不止是沛城的，还有其他城市的，我的任务是给他们做性格与能力分析，然后将他们分配到合适的岗位上去。”

    “继续杀黑帮？”庄续腾一步步完成操作。

    “不！黑帮只是旁支，你得看这个网络。”水獭说道：“我推断，这个网络打通了四大公司，也会把分支公司、控制公司以及参股公司都纳入进来，所有员工和潜在员工都加入一个巨大的、统一的人才库。”

    “如果公司失去人才，那就失去了一切……”

    “不！不不！关注网络，关注网络，它应该连接了一切。”水獭说道：“它新，刚刚建，还有机会进去。进去，就……”

    水獭的幽灵完全静止住了。庄续腾再也没有力量能把他重新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