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有手机吗？”庄续腾将车开往小巷，避开大路上的监控。他的感知触手在前开路，怨灵触手粗暴地扭转附近的摄像头，幽影仆役用黑暗为他们提供掩护。“给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躲一躲，然后就把手机丢掉。”

    庄菲菲赶紧掏出电话，她的手指颤抖，她的眼睛朦胧，恐惧和紧张攥住了她的心脏。号码拨了出去，提示音对面已经关机。“哥，怎么办？”

    “发一条消息，让他们躲一躲，咱们两个已经藏了起来，会去找他们，让他们务必照顾好自己——就说这些。”庄续腾说道：“公司的目标是我，看到这条消息就会将他们当做诱饵，这样至少会让他们活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庄菲菲双手攥着手机，紧张地咬着下嘴唇。

    “手机丢掉！”庄续腾稍微提高音量，让庄菲菲能够集中起来。“你身上还有其他通讯类的影从器、植入体吗？最好把所有影从设备都丢掉，咱们不知道公司能够跟踪哪个……”

    “喔……”庄菲菲将手机从窗口扔出去。在她没注意的地方，一个怨灵仆役带上手机开始移动。如果公司正在追踪，就会被这个怨灵仆役引向错误的方向。

    “两方面原因。”庄续腾看妹妹稍微冷静下来，便说道：“第一，我的战斗力太强，公司认为我是个威胁，到了必须铲除的地步。另一个原因：我知道公司命令特殊部成员谋杀了庄腾，以便窃取他的知识和技术。我和道哥将特殊部的成员全都宰了，估计公司发现了这件事。”

    “大哥不是意外车祸而是被人谋杀？哪个公司杀了他？”

    “我认为四大公司一起杀了他，鼎鑫魔创通过这件事得到了最大的利益，可以被称作首犯。”庄续腾说道：“我经过调查发现大哥一直在和公司那边洽谈技术授权与战略合作。他想为家人挣钱，但是公司想要独占，所以派出了杀手。前一阵子，同一批杀手对道哥故技重施，差点又得手了。我和道哥追查这帮人，这才查到大哥死亡的真相。还有大嫂，她也是被谋杀的。”

    “为什么？”

    “她也在调查大哥的真正死因，但是她的隐蔽能力没有我好，太早引起了那些人的主意。”庄续腾哼了一声，感叹道：“我还说别人，我不一样开始被公司追杀了吗？”

    庄菲菲咬咬牙，问道：“接下来会怎样？咱们应该干什么？”

    “公司会一直追杀我，咱们需要努力活下去。不要幻想着与公司和解，想想大哥吧。一旦公司想要一件东西，它们就只想‘得到’，不会在乎手段。菲菲，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要担心了，我来负责一切。”

    “又是这样：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去当雇兵，冒着生命……”

    庄续腾打断妹妹的话，说道：“等我死了，去我墓地上教训我吧。现在的情况是有人要杀我。他们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所以会对你下手。还有咱爸妈，还有莫甘娜，他们一样处于危险之中。对了，莫甘娜怀孕了。”

    庄菲菲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他们都会被袭击和绑架吗？”

    “都会。我感觉不光是我，还会牵扯道哥以及他的家人。”庄续腾说道：“我先把你送到道哥那边，然后我就要去行动。”

    “你要去做什么？你要去杀人对不对？”

    “对！”庄续腾点点头，语气非常坚定。“我不会学习，我不会造汽车，我会站在流水线上移动零件但也没有精通到不至于让人开除。好在我发现我擅长杀人。我只能用自己精通的技术去和公司交流。我预感这种交流没什么用处，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庄菲菲伸出手，抓住庄续腾的手臂，说道：“如果爸爸妈妈、莫甘娜他们成了人质，还活着，请你至少听一听那帮劫匪想要什么。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求你了。”

    庄续腾看向妹妹，她对事情的严酷程度还没有真正的了解，但是考虑到今天的这一切确实有一部分自己的责任，他至少不能表现得一意孤行。

    “好的，我答应你。”庄续腾叹了口气，说道：“等你知道我都发现公司做了什么，你或许会改变想法。”

    庄续腾驾车驶上高架路，直奔城外而去。虽说离开城区不等于安全，但至少受到的监视将会大大减少。可就在这个时候，首都宪法城突然屏住了呼吸……

    所有广告在空中冻结，射向天际的灯也都停止运动。摇曳的舞女、摩擦的肌肉被一行行未曾见过的红色符文代替，它们像光构成的暴雨，从天空坠向地面。

    从地下管道冒出来的蒸汽晃了晃，仿佛一阵风吹过。

    庞大的影从能量从城市中心向外横扫而过，如同狂风扫过雨，红色符文在它的冲击下阵阵晃动。首都宪法城四面八方共三十二座建筑物上方伸出高塔，它们平时以折迭的状态收藏在长着锈的集装箱里，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有什么用，只知道要保持它们与网络和电源的连接。此时，这些高塔与城中心来的影从能量产生了呼应，也一起发出一阵阵的影从能量波。

“啊！”庄续腾的脑袋仿佛挨了一记重拳，他赶紧收回感知触手。那些影从能量波具有极强的能量反应，它一边探测影从能量信号，一边打击所有试图进行同样工作的“异己”。感知能力越强，遭受的冲击越大。好在感知触手在受创的同时断开了，没让最严重的那部分冲击蔓延到脑子里。

    此时，空中的红色符文变成千千万万个大大小小不等的红色眼球，它们分别向着不同方向转动，眼球凸出、瞳孔里流着血。在首都宪法城不少地方都有惨叫声，这可怕的情景激起了某些人的巨大恐惧。有人嚷嚷着“末日……末日……”，又哭又尿地倒在地上，直到心跳和呼吸双双停止。

    警报响彻四大公司的工业园区，安保仓库大门自动抬起，装载着战斗傀儡的卡车疾驰而出，任何没有及时让开道路的车辆和行人都被无情撞飞或者碾过。卡车里面，杀气腾腾的战斗傀儡正在充能，它们准备以110%的超载状态进行战斗。

    “庄菲菲被人救走了，这个人有85%的可能性是奈客。”情报分析中心得出的这条结论显示在鼎鑫魔创战情指挥室大屏幕里最醒目的位置上。“根据庄菲菲移动电话的初始位置和方向，判断其可能的前进区域为……”

    信息先在鼎鑫魔创这里显示，然后同步到其他三大公司相同或相似的部门。这些部门的历史和公司战争一样久远，他们能够调动的力量足够直接开始新的公司战争。只是现在四大公司已经具备了同样的追求和意志，它们只会有外敌，目前就是这个“85%可能性的奈客”。

    战情部门一瞬间就下达了数十万条指令，它们通过共享的网络直接插入到宪法政府的各个部门。小到一个路口的红绿灯设置，大到让天上的飞机立刻开始盘旋并依次返回出发机场的指挥流程。可以说公司在此时已经接管了宪法政府的功能，调动一切力量来围堵疑似试图离开首都宪法城的奈客。

    当所有路口变成红灯，高速入口的栏杆再不抬起的时候，庄续腾知道不可能开车前往森纳博士的别墅。

    他和其他驾驶员一样将车停下然后离车观望，然后将妹妹拉到身边。“一会儿会很难受。蹲下，双手保住后脑，尽量蜷缩身体并咬紧牙关，绷紧全身肌肉。”

    庄菲菲被天上的红色眼睛盯得害怕，她动作有些迟缓，好在最终还是完成了。庄续腾弯下腰，双手抓着妹妹的大腿，将她蜷缩成的球直接抱起来，用胸口给她做缓冲。他在身体周围用崩解效应和幽影仆役罩了两层，然后向着空中施展影步。

    “嘣！”一声闷响把附近的人吓了一跳，大家惊慌地看向四周，却找不到任何问题。庄续腾已经带着庄菲菲来到空中，距离地面至少有一千多米。一架正在盘旋待降的客机可能是周围唯一的潜在见证者。

    庄菲菲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躲在哥哥怀里，双眼紧闭，努力对抗可怕的耳鸣和遍布全身各处的疼痛。她只觉得身体快要散架了，肚子里面已经开始搅浆糊，每一寸皮肤都试图离开周围任意一块其他皮肤。就在她想要向哥哥求饶的时候，庄续腾再次施展影步。

    空中影步的好处是障碍物少，不需要沿途的极致环境细节，可以省去感知触手探路的步骤，坏处就是不太准确。在空中发力比地面的情况更复杂，庄续腾需要准确地重力感知以及运用浮空术来平衡身体，这就会让他和庄菲菲都承受比在地面更多的冲击力。他皮韧骨头硬，情况还好一些。庄菲菲就是个普通人，她快散架了。

    细密的伤口已经在庄菲菲内脏各处出现，庄续腾只能用死灵法术将自己的生命力补给她，同时尽量减少影步的次数。他只有继续向斜上方影步，然后再用浮空术进入滑翔状态，以求最大的飞行距离。

    随着庄菲菲哇的一声在哥哥怀里吐出血，他们兄妹二人终于落在森纳博士的别墅里。最先听到外面动静的是道哥，他向窗外看了一眼，立刻推窗跳下来，朝着庄续腾狂奔。之后，左右手和森纳博士也陆陆续续过来，他们在临时充当医务室的门厅汇合。

    “这是我妹妹，我要救她。”庄续腾做出宣言。此时戈工道已经完成了折返跑，他从后院的蛋白虫大棚里带来一桶活蹦乱跳的虫子。庄续腾一只手放在桶里，一只手放在妹妹心口处。在关键时刻，他也顾不上藏一手，直接施展死灵技术·超缓存武技，用大量生命力为妹妹创造身体再生的环境。

    她的情况立刻稳定下来，只不过她还是像刚刚重新黏合拼接的瓷器一样脆弱。大半桶蛋白虫死掉了，剩下的那些也被庄续腾吸收生命力，用来补充之前的亏空。他看向众人，说道：“公司开始行动，首都宪法城已经变成堡垒。这一次是冲我来的，但我的妹妹成为了目标。我相信我的父母，妻子，然后道哥你的家人，恐怕都在行动目标之内。”

    “怪不得刚才的节目停了……”左手看了眼右手，说道：“这架势似乎比追捕园丁组织的时候更大。”

    “抱歉，道哥，现在没办法询问其他人的情况。如果我不是刚好就在妹妹身边，她现在已经被鼎鑫魔创的人绑架了。”庄续腾转向森纳博士，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给他并说道：“帕洛维奇有交代，现在不是一字一句抠细节的时候。这里是他留下的密码，我交给你了。”

    戈工道手指抖了抖，他觉得嘴唇有些干，便舔了一下。“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在死前尽可能长久地活着，尽可能多杀公司的人。”庄续腾说道：“从特殊部的行为来看，公司的人只能听懂一种语言，那就是杀到只剩下自己便可以获得胜利。我认为公司已经知道我来到了首都宪法城，他们会调动力量来对付我，我便如他们愿，给他们杀个痛快。”

    “不行！”森纳博士表示反对。“虽然你有战胜强化人的能力，但从整体力量对比上，你根本没有胜算。冷静下来，别一上来脑子里只有拼命。奈客，先告诉我公司知道你在这里吗？”

    “目前应该不知道，但我不认为这里可以永远保密。”

    “只要有十分钟就够了。”森纳博士说道：“撤离，从地下通道走，咱们去衰原。左手，你知道东西在哪儿，都带上。右手，把诱饵放出去，十分钟内到车子那里集合。你们两个抱着她跟我来！”

    庄续腾想去工业园大开杀戒好吸引公司的注意力，但道哥也劝他不要冲动。“工业园跑不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建立自己的进攻节奏，而不是在情况不明的时候掉进公司的陷阱。而且后面怎么办还得你拿主意，你妹妹醒过来的时候也得见到你才能安心。”

    看着庄菲菲惨白的小脸和紧皱的眉头，庄续腾只能点点头，跟着森纳博士乘坐电梯向地下深处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