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企业家在饭桌上说：“现在我们省的教育设备占有率有近一半以上都是用的我们公司的，这要感谢各级政府的长期大力支持。”

    王成低沉着脸，摆弄了一下眼前的筷子，随后抬起头说：“你不应该感谢各级政府，应该感谢你自己！你们的教育产品能够在道南占据这么大的比例，最主要的是因为你们的压价政策。我也了解过相关的情况：同一套多媒体设备，别人的出厂价是19000，你们给到18000，但你们给一些企业、给一些学校开的发票开到四万多，这几万的利润不就是…所以啊，都理解。”

    工程里头那些所谓的左手倒右手，所谓的门道，王成都门清。因为他是真正的去了解过基，一些所谓的贪污怎么来的？一些所谓的猫腻怎么来的？就这么来的！没有什么多高明的手段。大部分都是通过这种“以次充好、价高价低”的方式去解决的。

    “至于你们的产品怎么样？不清楚，没有使用过，但我知道这两年，全省各地的学校不管这些教育设备能不能用，还在不在线，都拼命的更新，有些学校两年更一次，有些学校一年更新一次。这些更下来旧设备直接堆到仓库里，或者被一些王八蛋变卖掉了。而这几年，财政资金收紧了。有些人开始慌了，担心会把老底都挖出来，就开始搞事情了。”

    王成直接把相关的事情说出来了，那他这个级别已经不需要不需要再藏着掖着一些话了，王成说这些，黄志军捂着嘴，他想偷笑。

    那位老总倒也不生气。

    他们见这种情况见多了，如果领导说几句就生气？那就不适合在这行混，所以他仍然对着笑脸说：“省长批评的对，这也确实是我们扩张的战略，但我们的初衷和目的是好的。我们也想为道南教育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现在我们品牌的教育设备在道南省和周边几个省份占有率都达到了很高的一个比例。这个比例也是我们目前为止希望看到的！我们推动教育领域事业的发展的初心没有变，一直没有变。在这点，请省长能够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赚钱确实是要赚，但我们只赚我们份内的钱，我们只赚我们该赚的钱。”

    对方说的如此情真意切，让王成都有点感动了，他盯着对方的眼睛看，对方有点不敢直视王成的眼睛。

    工作这么久以来，王成经常直视对方的眼睛，当他对一个事情表示疑惑的时候，直视对方，往往对方只要是不敢直视自己，大概率说的话都是假话，这是他多年以来总结的经验。

    “好，希望你能够秉承初心呢。”

    说到这里，王成又注意到那位帝都领导的弟弟，他问：“你今天不远万里的来到道南，很感动，我们也不去讲你是哪位领导的弟弟这种话讲的吧！伤感情，以后有什么事情还希望你多为道南说话，多为安昌说话。”

    那位所谓的领导弟弟就更加虚了，他马上很局促地说：“那是那是那是那是。”

    “帝都是我们的领导，我们的各项工作都要受帝都领导，所以啊，你有这个资源，你要多为道南、为安昌说好话，我就代表这么多老百姓感谢你了。”

    “好的好的好的好的。”对方不断地说。

    喝酒时，那位老总带着那位领导的弟弟起身走到王成身边，“说真的，感谢您一如既往的对我们的关心，我先敬您一杯，这一杯我们俩喝完，也请您继续对我们关心，有什么什么时候有空能够亲自到我们那儿去走走看一看。”

    “好的好的，一定去走一走看一看。你们的发展肯定要支持嘛，毕竟你们是搞教育产业，教育产业关系到整个道南的后续发展，教育是一个地方发展的基础嘛。”

    王成也说的冠冕堂皇，现在这种官话套话他也顺手就来。

    见王成答应了，对方便说，“要不这样？下周周末我们诚挚邀请您到我们公司来调研考察指导工作。”

    王成稍加思索，便问黄志军，“志军啊，我下周有什么安排吗？你看一看。”

    黄志军哪里会不懂王成的意思？如果连这都不懂，那这个秘书白干了。王成这种语气分明就是戏谑，因此他说：“省长，您的工作安排已经安排到半个月之后了，下周周末您要见帝都一位客商，还真没有时间了。”

    王成便抱歉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没有时间，要不改天等改天有空我让秘书联系您。”

    “好的好的好的。我们随时恭候省长，您的指示只要您一句话，我们指哪打哪，只要你一句话，我们随时以最热情的服务和最热情的态度来欢迎您。”

    王成摆了摆手，然后抿了一口酒，对方也果然随之把酒喝完。

    王成是不太喜欢逼别人喝酒的，他觉得喝醉了别人很失态，这样也不好。和谐、和谐才最好嘛，把别人喝多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吃完饭，王成对这位老总说：“要好好发展，要好好的做工作，踏踏实实做工作。之前的教育领域反腐，也查出你们有些问题。我建议你们还踏踏实实一点，不要总想着这样干，你们现在确实是占了很大的比率。但如果你们仍然要这样做，省里面哪一天再重力反腐，搞不好你们公司就要没了。别看你们做的这么大，如果是一个省来抵制你们，来处理你们，你们去帝都找人都没用，因为口碑会崩掉的呀。不要总想着不解决自己的问题，天天想着找人！你们能有多大能耐？能找到什么人？领导看到你们天天这样搞事情，也会头疼的。现在老百姓越来越聪明了，也越来越睿智了。不要想着用小手段去骗他们。到最后来怕是只欺骗你们自己。”

    王成说的很重，事实上，他面对这些乱象，哪里会不明白怎么回事呢？老百姓的钱“三七分账”，他们自己的钱则“各自保管好”。到头来受伤的还是老百姓。他如果不说这些话，他心里头不痛快。

    这时，那位老总来了一句，“省长，您说的话我们都虚心接受，一定会改的，我听说您好像要去当政法委书记了？”

    王成一愣，“我都不晓得，你们怎么知道？”

    王成是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