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哼哼的况明欣对着不识好人心的老人们大喊：

    “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懂事，自己犯错误不认就算了，还分不清是非黑白，年龄大了了不起吗？我看你们生病了会不会后悔！”

    老人们顿时不吭声了，马爷爷也止住了哭泣，不喊了，这下子他是真的伤心了。

    “我都这个岁数了，要真的生病，还指不定有没有机会去后悔呢，搞不好直接就走了……”

    一旁的另一位老人一边叹气一边说道：“对啊，这都是随时能去死的年龄了，还怕什么生病不生病的，反正是没人管的老人罢了！”

    “哎，你还行，好歹还有个女儿，我这寿衣都准备好了，自己得给自己准备着呢！”

    “是吗，那给我看看，好看的话，我让我闺女也给我备一份！”

    “……”

    老人们聊天的话题渐渐地跑偏，这是况明欣完全没有想到的。

    她的本意是很好的，可是此刻听到老人们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来，忽然就觉得很伤感，不只是伤感，她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巴掌。

    站在楼上看热闹的张院长正在啃雪糕，一边啃一边啧啧地点评：

    “老爷子演得有点卖力气啊！这下子可把小丫头吓得够呛吧！”

    凌婉婉觉得有些不忍心，但一边不忍心一边又觉得效果挺好。

    况明欣是个好孩子，她之所以叛逆，说白了就是没有见识过人间冷暖，对自己的生活不够珍惜。

    她又不是对金钱和享受之类的东西比较有概念的人，之前况明轩可不只一次断过她的卡了，可她稍微有点钱就能傻乐着糊弄着过日子，对生活质量完全不挑。

    所以想要让她认识到自己现在的生活有多幸福，那就得给她点挫折。

    之前的遇人不淑算是个挫折了，可问题是，她得到的教训只能支撑着她消停几天，几天之后，她就又开始琢磨着想要作妖。

    凌婉婉想来想去，既然她这种富家大小姐来体验生活了，不如就让她感受一下底层民众干活有多辛苦吧！

    于是她请老人们帮帮忙，稍微难为小丫头一下。

    可没想到这戏演得有点过，似乎已经上升到人生哲学方面了。

    跑题了喂！

    眼看着楼下的况明欣好像有些顶不住，有些要哭的趋势，胡姐冲上来给了张院长一拳头。

    “你个死老头子，人家小姑娘挺好的，你们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

    说罢，她急匆匆地下楼去帮忙了。

    而这边，被一拳头砸掉了半支雪糕的张院长丈二和尚摸不到头，愣愣地看看地上的雪糕，又看看凌婉婉，再看看楼下的喧闹，欲哭无泪。

    “这关我什么事啊！”

    眼见着事态不对，凌婉婉立马开溜，留下了还在原地心疼雪糕的张院长。

    她在跑到楼下的时候见到了姐姐，又看到那边胡姐已经冲过去给况明欣撑腰了，连忙调转方向，拉着姐姐就向楼上跑。

    张院长对凌漫漫的到来表示了强烈的欢迎和极高的热情。

    “哎呀呀，你们姊妹俩真的不错，年纪轻轻就如此有爱心，真的是很难得！”

    凌漫漫不太好意思地笑笑：“主要是要谢谢院长给我一个岗位，以后我一定会努力工作，不会让您失望的！”

    张院长连连摆手。

    “可别！当初你妹妹来应聘就是这一套说辞，结果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收购了我们养老院，成了我老板了！你现在又这么说，是以后也要当我的老板不成！”

    凌婉婉嘿嘿地笑，不再接这个话题。

    楼梯的拐角处，有胡姐温柔的安慰声渐渐地传来。

    况明欣别别扭扭地上了楼，抽抽搭搭地哼哼着，好像很不服气的样子。

    凌婉婉快乐地看着小姑子吃瘪的样子。

    “怎么样，我说了这份工作不适合你，你还不信！”

    况明欣赌气：“你耍赖！刚刚马爷爷都说了，是你让他，让他们欺负我的！”

    “我承认我是动了一点小心思，但这矛盾本身就像是憋着不发的痘痘，我这不是快刀斩乱麻，让你先体验一下嘛！还有，我们演戏是假的，你的反应却是最真实的，你虽然是无心，但也的确勾起了老人们的伤心事，对不对？”

    况明欣郁闷地踢了踢墙角。

    “那我又不是故意的……”

    凌婉婉走到她身边，陪着她踢墙角。

    “就是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才没有责怪你呀！”

    况明欣生气地跺了跺脚：“可是那天你还鼓励我，把我夸得跟花似的，今天就来打击我，你到底想干嘛呀！”

    凌婉婉叹气：“我不是要打击你，是让你感受一下，选择一条不适合自己的路，走起来是有多困难。”

    她拍了拍况明欣的肩：“你还用我鼓励吗？不用吧！你那么聪明，心态又好，你只是精力过剩了一些，所以对什么事情都很好奇。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工作都适合你的，不如你现在就想想，到底有什么事情是最适合自己做的，那多好！”

    况明欣不甘心地继续踢墙角。

    她想退缩，但还是觉得不服气，不甘心。

    想了又想，她决定先回家好好考虑考虑。

    凌漫漫看着妹妹教育小姑子，忽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既视感。

    妹妹长大了，嫁人了，现在已经可以带孩子了，也可以很温柔地教育小姑子了。

    她觉得很欣慰。

    可是她并不知道，此刻让她觉得非常“欣慰”的妹妹，心情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开心。

    能医不自医。

    她能开导得了况明欣，但却很难开导自己。

    她和况明轩的争吵以冷战而告终。

    况明轩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撬开她的嘴，没能让她说出心里话。

    因为她自己也在矛盾和纠结中。

    她觉得况明轩说的有道理，可是她觉得自己也有道理，她很想和况明轩认认真真地讨论一下关于小顾的问题的，但是她开不了口，一开口就会想到况明轩说的那句，给她的钱，“足够买她的命”。

    她怕忍不住会问对方一句“那以后有一天，你也会用钱来买我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