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因为劲头使然，沈曜三两口就扒完了饭，起身离开。

    临走前，还特地扭头给姜栀又传了一道音。

    小爷我先去后山等你！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苍只好无奈地对众人说：“这孩子从小身体不好，被我们惯坏了，还请见谅。”

    众人纷纷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跟一个年轻人计较。

    在他们眼里，沈曜跟个小孩儿也没啥区别。

    早都习惯了。

    几分钟后，姜栀也用完了餐，以饭后消食的名义，出去溜达溜达。

    到后山时，就见沈曜已经在那儿等着她了。

    “终于来了。”他从假山上跳下来，手里长枪忽而亮出：“来，咱们打一架！假如我赢了，你就得把尾羽还我！”

    姜栀不紧不慢说：“我觉得你可能是做人做的太久，已经快忘了自己不是人了。”

    “你的言行举止和处事的反应和方式，都很像一个真正的人。”

    “……”闻言，沈曜脸色一变。

    “你要跟我单独聊，就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是。”只见她缓缓摇头，说：“我想跟你说点别的。”

    沈曜一副觉得自己被耍了的表情：“我枪都拿出来了，结果你不跟我打？？”

    姜栀眨眨眼，提醒他：“我们要是在这里打起来，你确定整个沈家的屋顶不会被掀飞吗？”

    “……”他一噎，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那咱们去外头打？”

    “才不，我来就没打算跟你动手。”她淡定地说。

    “……”沈曜只好把武器收了起来，开始不耐烦：“行吧，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只是好奇。”她打量着他，说，“堂堂上古神兽，为什么会甘愿进入一个凡人的体内，还替他活了十余年。”

    沈曜的神色霎时一收，眼睛看向自己脚下的地面，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小孩儿从一出生就能看见我。而且他还是整个沈家……唯一一个能跟我对话的人。”

    那时的他刚涅盘重生不久。凤凰涅盘带着记忆，他很清楚自己和沈家之间的渊源，也知道这不过是又一次属于他自己的循环。

    轮回重生，回到沈家，重新从他们的信仰和供奉中获得力量，然后离开。

    直到再次涅盘，便会再度回到这里。

    在如今这个许多远古神灵和生物都已消失的时代，他能活这么久，确实是托沈家的福。但作为报酬，他也用自己的凤凰之力庇佑了沈家上千年。

    所以认真算来，他们谁都不欠谁的。只是这种无限循环的生活，偶尔会令他觉得有些枯燥无味罢了。

    可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种无聊的循环竟然会被打破。

    而这一切，都只因为沈家这个叫做沈曜的小男孩。

    “一开始我是懒得搭理他的。可这小孩儿总跑来祠堂跟我说话，时间久了，被他吵的烦，我就忍不住开口了。”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或许是待在图腾里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聊，当有这么一个天真的孩子同他聊天解闷后，他逐渐喜欢上了那种感觉。

    “这小屁孩生下来就是个修炼的天才，才几岁，体内就有了灵力。可老天偏偏给了他一副早夭的命格，让他活不过十岁。”

    对小沈曜的命运，他早就看在眼里，不能再清楚了。

    “沈家是修仙世家，可到沈庄那一辈时，世间的灵力便所剩无几，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有办法救沈曜，除非去用邪术。”

    沈家门风清明，自然不可能去做那种事。

    但这也就代表，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沈曜去死。

    “那小屁孩知道自己活不过十岁，却还是整天乐呵呵的，哄家人开心，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

    说到这里，他闭了闭眼，顿了顿，才继续往下。

    “我曾以为，自己能始终冷眼旁观。直到他九岁多时，跪在祠堂里用好朋友的口吻同我说……让我在他离开这个世界后，替他照顾好家人。”

    “那时我才明白……我早就掉进了他布下的陷阱里，根本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姜栀忽然说：“因为你也把他当成了朋友，对么？”

    沈曜忍不住露出了恼怒的表情：“……那是因为我无聊了太多年，才会上他的当！”

    可姜栀却发现了盲点。

    “他只是让你帮忙照料沈家人，并没有让你成为他，代替他活下去。”

    “可你为什么在他刚离开人世，就选择进入了他体内，变成他呢？”

    “……”沈曜的脸色一下变得更难看了，有些无言以对的感觉。

    姜栀小幅度歪了歪头。

    “要我替你说吗？”

    “不……不用！”他一咬牙，终于坦白道：“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他就这么消失于世间！”

    “哪怕顶替着沈曜这个名字，我也只想让他继续活下去！”

    “你终于坦诚了。”

    姜栀继续凝望着他的双眼，说道：“这才是你始终不愿意离开这具身体的原因。而它带来的后果就是，你也无法变回自己的真身了。”

    为了不让“沈曜”这个人死去，他宁愿承担这些代价。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儿，可你却把自己的感情依托了上去。”

    她轻叹一声，摇摇头。

    是因为当初的小沈曜，陪伴他度过了那几年枯燥无味的时光，所以才会这样吧。

    “……什么叫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儿，虽然我不是人，但我也有感情！”

    沈曜双眼盛着怒火，和她对视。

    “我知道你是个来自外世界的修者，也知道你有点本事，但是……难道你就没有在乎的人么？！”

    “在乎的人？”姜栀的第一反应便是：“没有。”

    她在乎的只有修炼和得道飞升，怎么会有别的。

    可刚回答完，脑海中便浮现出了某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微顿。

    “哼哼……还说没有，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沈曜抱起手臂，不屑地说。

    “连我这种高贵的上古生灵都有感情，更何况你们人？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