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带来了临摹版的节选《九筵仕女图》。她的脸上、手上还沾着墨，此刻眼睛有点红，像可爱的小白兔。

    谢衍捧着画，手指犹在抖，满心满眼的不可置信，“袅袅，这是……你画的？”

    “你你你！你怎么如此优秀，笔力如此深厚，如此……完美！”

    “你如实交代，是不是临摹过傅闳之啊？保守估计，有傅闳之五分功力！可不应该啊，为什么傅闳之在南黎籍籍无名呢？”

    谢衍恨不得把所有好词，用在袅袅身上，每天她带来的惊喜太多了！

    袅袅没有回答，她脑海中浮现出巍峨的宫殿，高大的檐角，飘零的红梅。

    那孤寂如雪的日子，她伏案学绘画，一遍又一遍。

    唯有这样，才能冲淡她心中一点念想。

    花魁不是那么好当的，琴棋书画需得样样精通。但以花魁的水平，也断然达不到这个程度。

    她啊，师从傅闳之呢。

    只是可惜了，他那么多画作，通通付之一炬。

    “你觉得，比潘家园的赝品如何？”袅袅存了比较的心。

    “好，好一百倍！袅袅，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谢衍不吝赞美，他已经憧憬，爷爷收到礼物的欣喜了。

    袅袅想想，那数不过来的，“你们后世的科技，我不懂。三弟打印是什么，为什么不是二弟或五弟？”

    谢衍笑得肚子痛，让千年前的老祖宗，接受这么先进的东西，的确很难。但，“以后，我慢慢教你。明天，咱们回老宅。”

    袅袅却没走，而是伸出了一只手，“那费用就按照潘家园赝品的百倍来结好了，哦，还有今天的保护费。”

    一分钱难道小女子，没钱寸步难行。袅袅曾出身风月场，简直不敢想象身无分文的样子。是以，要钱的时候，手硬心更硬。

    谢衍：“……”

    他对女人一向大方，女人主动要钱的，还真没有。不过，他怎么忘了主动给呢。

    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钱包，抽出一张黑卡来，“密码527521，随便刷。”

    卡的功能，管家提了一嘴，袅袅毕竟没有亲自使过。她问：“十万现金，外加九十万的黄金。我只要属于我的部分。另外，我为什么要和你回老宅呢！”

    谢衍摸摸眉毛，如此有气节的袅袅，取财有道的袅袅，有意思。他当即说道：“因为你现在是我的合作伙伴。跟我回老宅，出场费五十万，等价值黄金。”

    袅袅打了个响亮的响指，“成交。”

    谢衍又发现了袅袅一个软肋，除了那幅画，她还爱钱。

    很好，他有很多钱。

    或许，他要更努力地赚钱了。纨绔人设要崩了。

    **

    谢家的老宅位于城西——玉泉山脚下，一片绵延百亩的庄园。

    帝京自古以来西贵东富，玉泉山百年前是皇家宫苑以及王公贵族的领域。

    而今，沿着玉泉河，建设了很多别墅区。

    但谢家的庄园，自成一格。

    圈地而成的私家公园，草地上奔跑着珍贵的麋鹿。高颀的乔木上，有各色的窝。辛勤的驯养师，肩头还落着一只海东青，他将食物喂到了鸟儿的嘴里，人与动物天然和谐。园丁推着割草机，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微信的步数就够了。

    一辆接着一辆的豪车开进庄园，佣人们不停地致礼，几乎腰都没直过。

    这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人丁兴旺，少爷、小姐们太多了。

    而谢家尊卑有序。

    谢老爷子谢昊轩的生日宴，就在花园里。

    园中亭台楼阁，甚是雅致。酒宴摆了三桌，几乎是一代人一张桌。

    筵席开始前，年轻人们先玩起了游戏。

    比如花园东角的射箭场，集合了三个青年。

    “既然要比赛，总得有一些彩头。”说话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清秀男子，十八九岁模样，却染了头奶奶灰，戴着一条复古又时髦的银色眼镜链。他是谢家四房谢臻琪的小儿子——谢川，“如果我侥幸赢了婷姐，婷姐答应我，签一个小美女去姑姑的星榭传媒文娱。”

    一旁年纪稍长的青年，穿着板正的宝蓝衬衫，起哄一般地热烈鼓掌，还吹流氓哨。“小川有志气！谁不知道婷姐继承了姑姑的好基因，干啥啥都好，天生女强人。你居然妄图挑战她最拿手的射箭，我只能说，勇气可嘉，我精神上支持你！”

    这位，是二房谢臻书的次子，谢遇的弟弟——谢淳。

    他们口中的谢婷，是谢老爷子长女谢臻宁的大女儿。母亲是她儿时起的精神榜样，加上谢家的强势背景，她随了母姓。

    谢婷二十六七岁，梳着超级利落的马尾，巴宝莉驼色格子和牛仔拼接的衬衫裙，为她增添了几分飒爽的风姿。她左手拉弓，右手搭箭，闭着一只眼瞄准，“如果说打游戏，我的确不如你这个职业选手。但若论射箭，你想赢是绝对不可能。”

    箭矢离弦，笔直得奔向靶心，9.5环。

    谢婷象征性吹了吹下一支箭，“刚刚失误！再来！”

    十环！

    连着两次！

    她得意地看向谢川，“小川，看你的了！”

    谢川也不示弱，纵使输人不输阵。他挽弓搭箭行云流水，动作帅气但准头稍差，最后两个八环一个九环。

    “小淳，该你了！”谢婷随手将弓箭甩过去，谢淳没接，脸皮极厚地说：“明知必输无疑，何必丢人。我认输！”

    谢婷毫不客气地竖起了中指，以世界上最高贵的姓氏鄙视他！

    “区区比赛都没有勇气，关键时刻，又怎么敢亮剑？小淳，别忘了，我们都是谢家的子孙，我们的姓氏不允许我们退缩。”

    谢淳撇撇嘴，心说“我是正宗的谢家儿郎，可表姐你只流了一半谢家的血哦。”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说出口是断然不敢的。谢婷他不敢得罪，姑姑就更不敢了。老谢家，只有姑姑敢和老爷子据理力争，是谢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婷姐教训的是，下次我就敢亮剑了。”

    谢婷摇摇头，就这么个射箭场都不敢，更遑论下次。她转向谢川，“小川，你谈恋爱了？”

    大男孩谢川耳根泛红，在电竞场上所向披靡的他，情场上不过是个心思初绽的少年。“没，没有，正在追。”

    谢婷拍了拍谢川的肩膀，语重心长，“娱乐圈是个大染缸，想进去的很难出淤泥而不染。这样的女孩子，姐姐劝你慎重考虑。”

    谢川却不屑谢婷的态度，“婷姐，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那谢衍谈了多少个娱乐圈的女人，也没见你说一声。阿川好不容易情窦初开，就要被你扼杀在摇篮里了，这不公平。”

    谢婷一个眼刀子剜过去，“就是小衍在这，我也是这个态度。哪个女孩子，想嫁进谢家门，都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他这回还换了个苏妲己级别的。”

    苏妲己？

    苏妲己怎么了？

    商纣王祸国殃民，关苏妲己什么事？

    在谢淳看来，一个女人被冠以苏妲己的称号，这是何等高的荣誉啊！

    他自然也在新闻上看到了，八卦心爆棚的他凑过来，“婷姐，所以你也承认谢衍新欢的美貌了？这一回合我持中立态度。如果我遇见那一款极品尤物，谁反对都无效！”

    谢婷一巴掌，掴在谢淳后脑勺，没用力，态度已经鲜明。“今天，那苏妲己不来则以，来了看我不给他一个下马威？”

    谢川闷闷不乐，为什么他挑起的话题，最后又绕到了别人身上。而他反倒变成了小透明？“婷姐，你倒是帮不帮啊？”

    “你输了，我为什么要帮？”谢婷质问，理直气壮。

    谢川：“那我去找姑姑！”

    谢婷：“随便！我老母亲比我还铁血呢！”

    这时，庄园里的老管家走过来，戴着洁白的手套，穿着黑色燕尾服，“小姐、少爷们，很快就要开席了，可以过去了！”

    “好的，五叔。我们这就过去。”

    这个五叔，是谢老爷子的贴身管家，在谢家地位超然，便是谢婷也要礼敬三分。

    “没看到小衍呢，这家伙总是姗姗来迟。”谢婷环顾四周，又问，“话说，今年你们都准备了什么礼物？”

    三代之间，总是少不得攀比，毕竟这是能在老爷子面前露脸的难得机会。

    “年年过，年年愁。左不过跑一趟拍卖会，拍点古玩啥的。”谢淳耸肩，“我反倒很期待，远在黎京的谢衍，准备了什么？”

    **

    此时，阿波罗超跑里的谢衍，打了第四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狐疑，“莫非爷爷想我了，念叨了我这么多遍？”

    袅袅坐在副驾驶，惊讶于庄园里的所见，忽然她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匹马，是枣红色的，异常威武英俊，而马上坐着一个女子，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骑士装束，威风凛凛，自带英气。

    “哇，谢衍你看，前面有个巾帼英雄！”

    骏马两条前腿跳起，停在了谢衍的车前。谢衍歪着头，打量着马上女人，嘴巴都扯歪了，“女魔头来得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