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昊轩哈哈大笑起来，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极好。“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终于不打算继续装纨绔了吗？是什么人、什么事让我的孙子坚定了这颗心呢？不会是外面那个小姑娘吧。”

    谢衍知道，诡谲商场翻云覆雨的王者，拥有看透一切表面假象的犀利视野。况且他身边的人，都是爷爷的安排，他本也不打算隐瞒。

    “就是觉得浪够了、玩够了，挺无趣的。”谢衍不在乎地耸耸肩。

    “毕竟，我身体里流的是谢家的血，不能辱没了您的名头呀！”他稀松平常地说出来，却让老爷子隐约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至于袅袅，爷爷您懂的，逢场作戏而已，她和先前那些莺莺燕燕，也没什么区别。所以，爷爷只管当她是个长得过分漂亮一点的平凡女孩子就好。”

    言下之意，堂堂谢家掌舵人，不必为了一个小女子，大动干戈。

    谢昊轩细细品味这句话，淡笑，“过分漂亮，这个词很有意思。须知，任何事物做到极致，都有不可抵挡之威力。美色，也是如此。”

    像谢衍这种出身，商业联姻是常规操作。

    但如果有人，试图在他身边安排一颗高明的棋子，那也是谢老爷子绝对不能允许的事。

    “爷爷，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的事，让我自己处理。您只要相信我。如果哪一天，我承受不住了，也一定会向爷爷求助。我这身骨头，该软的时候绝不硬撑。”

    话已至此，谢昊轩不再赘述。

    “这次，在帝京多呆几天，带袅袅四处转转。”

    “行程我让温岭安排好了。不过多呆也是不能的，黎京那边的竞标很快就会启动。这一次，新领导班子打算干一票大的，超级工程，技术标占比会很高。我过几天就要回去坐镇。”谢衍堂而皇之地拿事业做借口，无可挑剔。

    “行，你只管放手一搏。”谢昊轩发话。

    **

    袅袅一个人呆在偌大的房间里，房间南北都连着大露台，可以欣赏前庭后院小花园的美景。

    但她无心欣赏。

    她之所以答应来帝京，因为谢衍说会带她去紫禁博物院。

    博物院里卧虎藏虎，谢衍推荐她看的大型纪录片《我为华夏修文物》显示，这里拥有全国最顶尖的团队，最丰富的修复师和装裱师资源。

    如果《九筵仕女图》在哪里最有机会修复，当属紫禁博物院了。

    她不太熟练地打开博物院官方app，里面有几位重量级文物修复师的简介。她把那几个人的名字，记在备忘录里。

    一颗心早已飞到了博物馆里。

    **

    晚饭时，谢家的几房都回去了，只谢婷留了下来。

    一个圆桌，饭菜精致。

    大家族吃饭，本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但谢婷例外，她从头说到尾。

    “今天托阿衍和袅袅的福，又可以蹭外公、外婆的小厨房了。”谢婷托腮，卸下女强人面纱，在老爷子面前只做一个孩子。

    韩九蓉点点手指，笑道：“你这孩子，你平日来，我们还拦着你了吗？”

    “我也是忙嘛！我妈妈拿出了外公当年对她的标准，来要求我，我不吃不眠都觉得时间不够用，恨不得一天48小时。”

    短短的一句话，道出了老爷子教育子女的严格和用心，母亲的优秀和自己的努力。

    “你这嘴巴啊，怎么不去说脱口秀？我看现在的年轻人都爱看！”谢昊轩听出了弦外音，玩笑似地打趣外孙女。

    谢衍呵呵一笑，应景地举杯，“婷姐，咱们走一个，敬最伟大的爷爷，最最优秀的姐姐！”

    一杯下肚，谢婷将目光落在袅袅身上。

    “袅袅，你画画真是太好了，不比那些标榜新锐艺术家的逊色。你专业就是国画吗？毕业哪个学校的？”

    袅袅垂着眸，按了下突突的额角。

    圆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在古代，伪造一个户籍、一个路引尚且那么难，更何况是现代？

    “我并没有刻意学过，就是自己喜欢，买了些老书看。”

    “老书啊？老书好，咱们老祖宗的东西，可有不少精华呢。”谢婷接梗能力，和她的口才一样，“这几年国学兴起，国潮云涌，我看你写的字，都是繁体的，应了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一看就是出身书香世家！”

    袅袅看了眼谢衍，说了声“谢谢”，端着碗小口喝汤，拒聊身世。

    谢衍接收到了信号，他也怕袅袅说得多，错的多，以后不好圆。“婷姐，英雄不论出身，女孩子也是。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袅袅对国学造诣，相当深厚。”

    “是吗？我看袅袅第一眼，就觉得投缘。说起来，你虽然谈了那么多姑娘，带到外公面前的，却还是第一个。”谢婷凝视着谢衍，带着考究意味，饶有兴致，“我能感觉到，袅袅和阿衍以前的那些女朋友不同。既然这样，阿衍你以后可要收收心，对袅袅好一点。”

    说着说着就跑偏了，带到了八卦的沟里。

    袅袅不欲言语，而谢衍想骂人，这个大表姐就知道给他挖坑。“婷姐，这个不能比的，袅袅是我伙伴，怎么说呢，亦师亦友那种。”

    谢婷捂了嘴笑，笑得花枝乱颤。“外公，你看他还急了。好了，不逗你了，我想问一下，袅袅以后有什么打算？如果想办展，走艺术的路子，我有资源。”

    谢衍才不想谢婷接触袅袅呢。“多谢婷姐的美意了，袅袅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她现在是我的文化顾问。”

    谢婷转向袅袅，“你又不是袅袅，怎知她不愿意？袅袅你说呢？”

    “谢衍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袅袅说道。

    “好吧。不过这个建议我保留，你如果想通了，随时联系我。”被拒绝了，谢婷也不见愠色，“接下来几天，袅袅有什么安排？”

    谢老爷子听不下去了，外孙女这种打破砂锅的执着，真的是……不过他答应了谢衍，不去干预他和袅袅的事。“婷婷，阿衍有安排了。你呀，航空和影视那边的事，还不够你忙吗？你的心意，阿衍和袅袅都心领了。”

    有老爷子发话，谢婷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谢衍和袅袅，用过了早餐，离开了庄园。温岭开着商务车等在园外。

    “去紫禁博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