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飞鸟与蟹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从金狮玫瑰王国回来后，谢衍一直处于混沌的状态，半年多了。

    谢公馆里，袅袅的房间还保持最初的模样。

    化妆台上，摆放着袅袅自制的胭脂。

    博古架上，有袅袅酿制的梅子酒和红曲酒。

    古老的留声机里，双曲循环，一首是《相见欢》，一首是《相隔千年婉若初见》。

    只有这样，谢衍才能感觉到，袅袅从未离开。

    微信里，一条有一条的消息往外跳。

    温岭：“老大，云滇制药公司与我司洽谈的红曲抗胆固醇药物渠道代理会，请您参加。”

    谢衍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在对话框里输入，“你接待就好了，放心我完全授权给你。”

    谢婷：“阿衍，现在时疫已经结束了，我们与玖衡物流的合作也将告一段落。你是……怎么想的？”

    谢衍：“婷姐，昊轩航空是你的航空，你决定就好了，我双手支持。”

    作为大老板的谢衍，在昊轩人看来，什么都好，就是放权太厉害啦。

    手机还在跳跃，这一次是叶芙，她输入的是语音。

    “三天后，黎京博物馆会迎来一场秋季研学营，来的人都是小学生，你能不能出席，和小朋友们讲讲文物的故事？”

    “好，我会准时出席。”

    叶芙在基金会工作，组织的都是文物推广、传播的事，凡是她的邀约，谢衍都会参加。

    谢衍的致辞，没有那些高大上的东西，但很吸引人，小朋友们的互动也很热烈。

    “你们都看了《长安三万里》吗？”

    “看了。”小朋友的回答响亮。

    “我听说，电影院里开启了背诗大会。那谢衍叔叔要问问你们，李白年轻的时候，欣赏柘枝舞，中年爱看胡旋舞，那么胡旋舞是从哪里来的？”他的桃花眼里盛满慈和，琥珀色潋滟令人沉醉。

    有个小朋友举手，“我知道我知道，是从丝绸之路上传过来的。”

    “那，你能说出和胡旋舞相关的文物吗？”

    小朋友们沉默了。

    谢衍开始讲乐舞图瓷扁壶的故事。

    他的目光是迷离的，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广场上，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因为觉得当下流行的歌太口水，而舞蹈太多俗气，便亲自下场教大爷大妈跳胡旋舞。

    那样的女子，人间难再得。

    “我想告诉你们，每一件文物折射出当时的历史、人文、经济等宏大背景，却也和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传统文化就在我们身边。弘扬文化就看你们。”

    致辞结束后，谢衍独上楼，走到了《九筵仕女图》之前。

    画作装进了橱窗里，再不会像金狮玫瑰博物馆那样，任人随意触摸。

    游人熙熙攘攘，谢衍被撞了好几次，也无动于衷。他的世界里，他的眼中，只有那画中的仕女。

    **

    一晃三年。

    这三年里，昊轩基金会捐出了十五亿，未来还打算将捐赠的范围扩大。但昊轩的生意却越做越大。

    谢衍的粉丝们说，大家一定要支持谢总，买昊轩的房，乘昊轩的飞机，去昊轩开发的景区，这样谢总就有钱继续捐赠。

    祁高祥已经从黎京博物院退休了，每天二两小酒，遛鸟打太极。

    谢衍每个月都会来看他。爷俩就着皮蛋豆腐和拍黄瓜，说说话。

    “人们都在议论，如果有哪一个女人，能走近你谢公子，一定是叶芙。只是时间的问题。可袅袅回画中三年多了，你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就真的打算自己过一辈子？”

    谢衍冲着祁高祥举杯，“馆长，夫人也离开好几年了，也没见您再找个老伴啊。”

    祁高祥吹胡子，瞪眼：“你能和我比吗？我半截身子都埋黄土了。可你呢，你还这么年轻。”

    是啊，谢衍看着祁高祥，头发白了大半，人更显苍老。其实谢衍又何尝不是呢？他的头顶也生了白发，就像挑染的。别说，就还挺时髦。

    “馆长，这和年龄无关。我有爱人，也有妻子，只是她不能时刻陪在身边罢了。”

    祁高祥幽幽叹息，不再说话。

    **

    又五年，谢老爷子病危。

    床边，谢老夫人在垂泪。

    谢衍飞去帝京探望。

    “公司的事，我不操心。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阿衍，爷爷知道你放不下，给你了八年时间。人生有几个八年呢？临死了想抱孙子抱孙女，怎么就这么难呢？”

    谢衍想了想，似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孙女，可以有。”

    谢老爷子拍着床板问：“我还能等到嘛？”

    “我尽快。”

    那就尽快相亲吧。

    谢老夫人准备了一沓照片，都是西边大院的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才气有才气。可谢衍说，不用那么麻烦，可以一步到位。

    谢衍给温岭打了电话，联络帝京的孤儿院，要领养一个三岁以上的小女孩。

    这件事不知怎的走漏了消息，孤儿院一夜之间，多了不少小女孩。

    谢衍从那些孩子的面前走过，每个小女孩都充满期待。

    改变命运的机会，到了。

    最终，谢衍停在了一个穿青绿色小裙子的女孩旁边。她的眼睛大大的，眼角下还有一颗红色的小泪痣。

    “你叫什么名字？”谢衍蹲在女孩面前问。

    女孩怯怯得回答：“小鱼儿。”

    “鱼儿？好名字。那你愿意跟我走吗？以后我做你的爸爸。”

    小女孩抱住了他的脖子，甜甜地叫了声：“爸爸。”

    **

    谢衍四十岁的时候，被评上了年度感动华国十大人物。

    颁奖词这样写道：他是一个企业家，更是一个慈善家。他以一己之力，在十多年间，捐赠百亿善款，并为华国追回文物328件。我们感谢他。

    镁光灯下的谢衍，只是淡然一笑：“这是我妻子的心愿，我代为执行罢了。”

    谢衍是七十八岁离世的，终其一生未娶妻。那一天，他安静地躺在花园的躺椅上，望着蓝天，手里还拿着3D打印的《九筵仕女图》。

    （蟹与飞鸟第一种结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