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辰愣愣地，声音有些飘忽。

    “墨九，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听到我姐的声音了！她给我打电话了，说被左擎关在清道山五年，让我们去救她，说要快！”墨九边说边飙泪。

    “你，确定是墨乔的声音？”

    煜辰脸上没有血色，声音发紧。

    “确定！”

    墨九大声说，“就是墨乔，她喊我阿九，她哭着说，阿九你和闷豹子快来救我……煜辰，我们当时都没亲眼看见她下葬对不对？那一枪她没死，是左擎布的局，他还没放弃，他一直在等着报仇！”

    煜辰笔直站着，眼睫轻轻颤动。

    良久，他沉沉抬眸，“我们现在，去泰国。”

    他迈开长腿，大步往门外走。

    墨九抹了一把泪，咬着牙跟上。

    身后，设计师怯怯的声音传来。

    “煜先生，那这个设计稿，还，还用继续么？”

    “暂停。”

    他扔下一句话，脚步未停，转眼消失在门口。

    .

    初秋的日头虽少了些温度，却似还在一鼓作气地散发威力，越发晃人的眼。

    池烟坐在太阳底下，用手遮在额眉处，盯着大片大片的亮白，有些发晕。

    建筑顶端，“念乔大厦”四个巨型大字经年不变地立在那里，俯视着大厦进进出出奔忙的人。

    想念的念，墨乔的乔。

    高贵、沉默、不容忽视。

    手中的报告单被卷成皱巴巴一团，池烟低头看了一眼，空洞地笑了。

    明明半个小时前，那团纸还被她捧在胸口奉若宝贝，此刻，却像一时找不到地方扔所以不得不一直攥在手里的垃圾。

    该怎么办呢？

    她问自己。

    上天跟她开了这么戏剧性的一个玩笑，就像诚心耍弄她玩似的，不早不晚，偏偏就那么巧！

    初秋的喧闹街头，她陷入了深深的迷惘，徒劳无力，毫无对策。

    还要不要说呢？

    现在说，应该不太合适了吧？

    所以煜辰，我们还结婚吗？

    ……

    某个瞬间，她对自己说：煜辰爱你，你知道的，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

    于是她真的那么做了。

    点开煜辰的头像，她拨了过去。

    “滴——嘀——”

    手机忙音响到最后一声，断了。

    他在飞机上，当然接不了电话啊……她好笑地想，自己怎么这么笨，煜辰说得果然没错。

    一直到晚上，手机被她紧紧捏在手心里，却像个石块似的，没有响一声，连个推销广告都没有。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池烟睁眼的瞬间，转头看去。

    手机电量告急，红色竖线只剩极窄的一条，屏幕上有煜辰凌晨三点发来的一条微信：

    我临时出国办事，这段时间不方便电话，回来联系。

    池烟愣了一会，回：好的，回来我有事情告诉你，注意安全。

    她特意加了那句“有事情告诉你”，煜辰心中或许奇怪，如果他再发微信问，她想，那就告诉他。

    他在她身边，总是生怕她磕了碰了，眼和心全在她身上，如果他知道她怀孕了，说不定乐疯了，兴许立刻飞回来了。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又惊喜又心疼的模样，揉着她的头发，捧着她的脸，一直吻。

    “你今天老走神。”

    前面，季少蓝看着她，冷声说。

    陆朗的事情解决后，池烟发现催眠这项治疗手段，比她想象的更神秘，季少蓝的掩藏实力，比她知道的更强大，恢复上班的当天，她就兴冲冲跟季少蓝保证，感谢他之前倾情相授，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以后一定全力以赴。

    此刻，池烟勉强笑了笑，“对不起。”

    “这就是你的全力以赴？如果你这么心不在焉，就别浪费时间了。”

    季少蓝的声音不轻不重，但透着冷漠和严厉，他是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向来不会也懒得对别人有要求，这样的态度，似乎只针对池烟。

    以往，池烟绽开一个笑脸，或是开玩笑地自嘲两句，便就过去了。

    此刻，她就静静坐在那里，脸上表情淡淡的，百叶窗漏出的一缕光线，打在她白净的鹅蛋脸上，让人有种想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冲动。

    季少蓝垂着的指尖，微微蜷缩。

    她嘴唇动了动，还是露出了一个些许单薄的笑，“师哥，我今天有些不太舒服，不是不用心，你别生气。”

    季少蓝朝她走过来，伸出手，覆在她额头上。

    “不发烧，那就继续坐着听。”

    声音冷淡得像个陌生人。

    忽然，他的手僵住了。

    两道泪水从他掌下的眼眶中滚落，悄无声息划过脸庞，她垂着的眼睫，在轻轻颤动。

    他下意识用手去接，泪水顺着他的指尖流到掌心，像平静的湖面忽然泛起了涟漪，一圈圈漾开去。

    池烟侧过头，抹去脸上的泪水。

    转过来时，已恢复如常，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浅浅的笑容晃他的眼。

    “对不起啊，刚有点不太舒服，现在没事了，我们接着上课吧。”

    季少蓝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放下去。

    “不舒服就吃药，既然上课，就打起十二分精神。”

    “知道了师哥。”

    ……

    十天过去了，煜辰没再联系过一次。

    沈君察觉出了她的异常，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池烟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告诉她，自己怀孕了。

    沈君的眼神有些震惊，半晌，又问，“你和煜辰，要结婚了？”

    池烟沉默了一下，又点头，“当然。”

    “什么时候？”

    “快了，等他回来，我们去一趟钰县，再去一趟山庄，就开始筹办了。”她语气肯定。

    沈君神情复杂地注视她良久，微不可查叹了一声。

    “这么快……”

    是啊，这么快。

    这十天时间，没有煜辰的日子，她一天一天，也这么过下来了。

    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一个小小的生命，可实在太小了，她还没有即将身为母亲的切身感受，唯有孕早期的一些反应，时时提醒着她。

    吃不好，睡不好，情绪莫名的低落……

    下班，她隔着“曾经书店”的玻璃窗，看着里面热热闹闹的人流发愣。

    肩膀忽落下一点温热柔软，傍晚凉爽的风裹挟着熟悉的气息猝不及防拢住了她。

    “烟烟，我回来了，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