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池烟的心忽然就悠悠落了下来。

    思绪慢慢恢复，她想起，这个白骞，应该就是老五提过的京都来的有钱大佬。

    白骞似乎是个十分健谈的人，和左擎、老五一众人说话，谈笑风生，应对自如，气氛很是融洽。

    左擎举着酒杯喝酒的间隙，目光偶尔会瞥到池烟身上，她暗自奇怪，不明白他为什么注意她，难道，又要把她送个什么人？

    如果是白骞就好了，从国内来的，至少不像这边的人毫无法纪。

    或许有逃跑的机会。

    如果能借助他联系上煜辰，一切就好了。

    到时候，她要抱着他好好哭一场，讲讲这些日子的委屈和害怕，告诉他自己很坚强，很勇敢……

    脑中忽又闪过刚才血肉四溅的脸，她心中一阵恶心，没忍住吐了出来。

    兴许是她的声音太大，连白骞的目光也投了过来，迟疑地问：“擎先生，这位小姐是不舒服？”

    左擎幽深的眸子看了她两秒，轻轻吐了一句，“带她去洗手间清理了过来。”

    一个手下起身，领着池烟出去。

    她感到身后几道目光，盯在她身上，一直到她出门。

    夜总会的洗手间没有窗户，手下并不怕她逃跑，盯着她进去，就抖着腿在外面悠哉抽烟。

    池烟忍住眼泪，用力擦洗自己脸上、身上被溅到的血迹，又蹲坐在地上，对着刚被摸过的大腿，还有那天晚上被手指触碰过的地方，一直擦一直擦，刮痧样的红点都泛了出来。

    她只觉得恶心，恶心……以至完全忘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后背忽然被一个人抱住。

    她蓦地停下来，身体僵直。

    此刻的她身体的每一处，接受不了任何一点触碰，自以为的心理准备，在经历这一连串的事情后全盘瓦解。

    原来想和做真的不是一回事。

    坚持不住了，要崩溃了。

    她在窒息中惶惧转头……

    竟然是——白骞。

    怔然两秒，她像只刺猬一样疯狂挣扎，忘记了一切，只想把搭在她身上的两只手甩开。

    白骞忽然开口——

    “烟烟，是我。”

    在梦里魂牵梦萦千百遍的声音，就这么猝不及防，在这个绝不可能的时间和地点，落在她耳中。

    她凝住，看着眼前陌生的脸。

    “煜……辰？”

    她颤声，死死盯着他。

    “是我，对不起，我来晚了。”

    “白骞”平静地和她对视。

    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他的声音异常沉稳。

    “烟烟，时间不多，你需要快速平静下来，认真听我说。我带了全世界最精细的人皮面具，换了声音，左擎认不出我。我来晚了些，之前找你多花了一些时间，你这段时间的情况我都知道了，烟烟，你做得很好。”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没办法直接带你走，你刚才情绪崩溃，我是临时决定来找你的。”

    “烟烟，外面是龙潭虎穴，我们现在都不能情绪激动，平静下来，一定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再坚持一下，相信我，我会带你走。”

    池烟的泪抑制不住地漫上来，总也看不清眼前的男人，她狠狠擦了把眼泪，对着煜辰那双承载了太多情绪的亮眸，认真点头。

    她极力控制情绪，“我相信你，我能坚持，你快出去，别引起怀疑。”

    煜辰却低着头，一动不动。

    他定定看着她用布条缠绕的手指。

    一滴泪，忽落了下来，落在她手背。

    刚刚始终保持平静和稳定的男人，还是没忍住，泄露了一丝压抑太久的情绪。

    “煜辰，我没事，手指快好了，别担心。”

    她含泪对他笑。

    他低垂的长睫颤动，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池烟走进包房的时候，“白骞”正意气风发地讲述他在国内的发家史，引来阵阵恭维和惊叹，老五笑得尤其谄媚。

    左擎仰坐在沙发上，拿着酒杯微笑不语，看着“白骞”的眼神，有观察、审视、判断。

    池烟开门的刹那，左擎就顺势看向了她，只一眼，又移开。

    ……

    “白骞”成了别墅的常客，甚至开始慢慢加入了帮派的议事会。

    他的笑声很硬朗，说话风趣有礼，出手大方，给老五送的见面礼，随随便便就是上千万的钻石项链，很快赢得了别墅内外所有人的喜欢，无论谁见了他，包括不会中文的本地人，都弯腰客客气气叫一声，“白老板。”

    池烟的处境也有了变化。

    她手伤未愈，不能做清洁女佣，管家安排她负责端茶倒水轻松点的工作，当然，主要是围着左擎服务。

    左擎似乎突然转了性。

    或许是老五回来了，他再也没有出现拉过一个女人就行风月之事的情况，颇有点洁身自爱的架势。

    晚上去做催眠，他只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听她说话，不睁眼，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跟她说。

    于是每天夜里，池烟默默地来，默默地走。

    某天，池烟无意中看见，那个曾经用脚踩断她指头的手下，竟然少了一条腿，撑着拐杖一步一歪，看见她眼神仓皇不敢直视。

    池烟琢磨，估摸是煜辰悄悄给她复了仇。

    她和煜辰在议事厅时常能遇到。

    他并不刻意和她保持距离，甚至在她给左擎端咖啡时，目光会直直落在她身上，引得旁人一阵笑。

    “白老板也是个怜香惜玉的啊！”

    “白老板这么年轻有为，见识过的女人想必多了，怎么会看得上一个低贱的女佣……”

    左擎手中的咖啡杯忽然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池烟心口一窒。

    想起上次老五的咖啡洒了，自己落得个十指全断的下场，连忙不停弯腰道歉，“对不起，主人，我重新倒一杯。”

    左擎似怔了一下，一脚踢飞地上的碎杯子，堪堪砸在刚才说“低贱女佣”的首领腿上，引得一声惊呼。

    他沉默了几秒，低声骂了一句。

    “我杯子没拿稳，他妈跟你有什么关系！”

    众人有些诧异，老五则目光阴沉，这似乎不像左擎能说出来的话。

    池烟微微愣怔，也顾不上多想，忙弯腰去收拾地上的残局。

    白骞端起咖啡，眉目无澜，若无其事抿了一口。

    有人出来转移话题。

    “老大，上次按你的吩咐，去找墨乔重新要煜辰女人的照片，可她在国内的手机早没了，我想带她过来，让她在以前国内发回来的照片里找找，没准有戏。老大，你见不见？”

    池烟正蹲在地上，用毛巾一点点吸地毯里的咖啡渍，她听见左擎懒懒嗤了一声，“让她明天来。”

    池烟的手又开始抖。

    身体开始摇摇欲坠时，她忽然听见白骞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这点污渍在地毯上倒也不显。”

    “没事，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