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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旧曾谙
第 69 章 小城里 岁月流过去 清澈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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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南入秋总是秋雨连绵,一场比一场寒,或许这就是南国唯一比不上北国的原因。雨落池塘泛涟漪,空山新雨两相迷;把酒寻欢空相怨,徒留新翠羽亦奇。琼玉很久没有这么仔细观察过华南的秋天了,今晚这样明媚的月光,就像他此时极致诱惑的眉眼,令她毕生难忘。

    他鼻梁很高,像欧洲人那样,鼻尖顶到她脸上,有泛泛微凉。他的脸被月光照的十分柔和,她像被下了蛊,情不自禁伸手摸上他凸起的喉结,那里在不停翻涌滚动,嘶哑叫嚣着强烈的欲望。

    他目光迷离,仿佛一粒剧毒,只要沾上的女人,无一例外甘心沉沦、堕落,整个世界都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有那么一刻,她恨不能在这一刻彻底死去,死去看烟花,看游走的灵魂,看姹紫嫣红开遍,青山啼遍杜鹃。

    他的技术很好,戴笠笙的唇就像一颗甜甜的糖果,让人欲罢不能,拼命想吸入,却还觉得不够,他低低地嘶吼诱她跌入无底深渊。她知道早晚有一天她会在这深渊里尸骨无存,可还是不禁一点点沦陷,她那颗干涸了太久的心始终在等着一场激烈的狂风暴雨的浇灌。

    他笑着低头看她,“从此以后,只准你喊我戴先生,别的女人想都别想。”

    戴先生。先生,翩翩君子,温润如玉,这样似乎比笠笙更好听。

    他手指插入她发间,彼此身体完全贴合,她用手撑住他的胸膛,忽然听到他轻轻闷哼一声,她脸上顿时充满了焦急和无措,“戴先生?!”

    他停下了动作,问她怎么了,她惊恐地咬了咬嘴唇,“血…你受伤了…”

    码头那晚,他与栾鹰交火,在搏斗中二人都受了伤,栾鹰被打了两枪,而他则是胸口处被匕首刺了几刀。或许是因为动作过于猛烈,导致包扎过的伤口再次崩开,此刻那里正殷红一片,绽放着一朵朵娇艳的梅花。

    他嗯了一声,“不会碰到。”琼玉知道她与他错的有多离谱,一开始就不该继续,是她不自持、不理智,可她现在也说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情感,或许是利用,亦或许,是喜欢,只是她不自觉罢了。

    琼玉想要推开他,可他并不允许逃离,在纠缠与挣扎中,一记巨痛使她大声尖叫出来,时间在那一刻是静止的,她用力抱紧他,大腿根部传来的紧致吸附和酥麻使她颤栗,越过天花板看去,窗外便是蔚蓝深海,此刻她就像一只迷路在深海里的鱼。

    她陷入深海漩涡,在快乐与煎熬中时而起伏时而淹没,她心里清楚这样的时刻不会再有很多,她闭上眼甘愿沉沦,得到了极致的痛苦,也拥有过难以言喻的快乐。

    她知道她和他之间没有可能,隔着十万八千里,曾经的国仇家恨,漫长久远的岁月和人海,这将是一座无底洞的巨大陷阱,两人终将形同陌路。

    她感觉到自己摸到了一些粘稠的东西,窗纱此时被海风吹过扬了起来,她清楚看到指尖一片猩红,于是慌忙起身,踉跄着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他满是刀伤和针脚的伤口一览无余暴露在她眼前,一片血肉模糊。

    她顾不得穿衣服,跳下床胡乱往身上披了一条薄被便冲下楼去,尖叫着来人和救命,保姆和门外的黑衣保镖闻声而来,他们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她,目光饱含深意,她随意抓弄了几下凌乱蓬松的头发,伸出手抓住最近的一个保镖,“快去请沈大夫来!”

    沈南诚风尘仆仆赶到公寓,半小时后,他吐了口气,把脱下的白大褂塞好叠在药箱里。他是戴笠笙黑道上的朋友,也是麒麟教下一员,医术很是高明。从前孟少绾受重伤时,祝让连夜把他喊来,不到几天功夫便恢复如初。他虽不会功夫,但却凭敏锐的头脑和高超医术成为麒麟教元老级别的人物。

    他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琼玉一眼,对她非常温和地笑了笑,随后便冷哼一声,看向戴笠笙的目光变得探究和暧昧。“谁让你精虫上脑的,活该。下次再这样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就算我神仙转世,也医不好你。”

    琼玉心里哆嗦了一下,此刻她就像一个□□的妖女,随时会勾引戴笠笙并对他下杀手。在他们这样的老江湖面前,琼玉就是一只小雏鸟,他想要杀死她易如反掌,而她想要伤害他却是天方夜谭。

    她转头看向戴笠笙,轻轻抚了抚他后背,“我去送送沈大夫,顺便问问他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照顾你也更方便。”

    戴笠笙蹙了蹙眉,没说什么,琼玉对沈南诚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便走出房间,把门关的死死的。迎着黑暗,她分明感受到旁边男人冰冷的气场,这让她有些尴尬,好像她真的是祸国殃民的妖妃一般。她咳嗽一声,“沈大夫,我替戴先生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屡施恩露,戴先生恐怕真的就有危险了。”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一面暗自打量着他的脸色。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什么,此刻沈南诚脸上有些阴鹜,看不出喜怒哀乐。琼玉送他出了大门,亲自为他打开车门,他低低颔首坐了进去,在车子发动前一秒,他摇下车窗,看着琼玉谨慎小心的脸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琼玉小姐不是一般人,我很期待我们下次的见面。”

    她有些懵,“沈大夫的意思…”

    他轻笑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车子发动了,扬起一阵飞沙,迷了她的眼。她目送沈南诚的车子一点点远去,直至在夜幕下彻底消失。

    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外衣,打了一个寒颤,仰头看起了星空,海边的星星果然是比城市里的更浩瀚、更璀璨、也更明亮,空气中没有汽油和汗渍烟酒的气味,干净清爽。

    琼玉再次回到公寓时,戴笠笙不知何时下了床,此刻正站在阳台之前相同的位置,胸前一明一暗的,好像在抽烟。她大步走过去,一下子夺过他手里的烟,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踩灭。“戴先生怎么不听话?你还受着伤,怎么能吸烟,要是让沈大夫知道了,他一定活活打死我。”

    他看着她气鼓鼓的脸,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有我在,谁敢欺负你。我自己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你不要信了沈南诚那老贼的邪。”

    她哼哼两声,“我看闹的人是你,人家沈大夫怎么了,我瞧着沈大夫就挺不错的,大老远还连夜跑来给你治伤,还不是都是你自己作的,你没看到,刚刚他那眼神,简直要把我盯穿一个洞。”

    他心情似乎不错,没再提及码头的事,不动声色将她拥进怀中。他的怀抱坚厚而温暖,琼玉挪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肩头。那年花好月圆,良辰美景正好,他拥着她,看星星,看月亮,谈风花雪月,赏一池夏花。

    “十一,栾鹰不是好人,他本质同我一样,手底下也做着很多杀人不见血的勾当,国际名流只是他一个小小的避难所而已,他真正的家业,可远不止这些。”

    他说得很平静,仿佛在娓娓道来一个故事,琼玉歪了歪头,指尖戳上他下巴,“戴先生,我知道我错的很离谱,可上了这条船,又岂是轻易能抽身的?多少姐妹儿在这暗无天日的漩涡里彻底迷失自我,疯的疯,死的死,我们这样的女人,在男人和权力财势面前,卑贱的什么都不是,连一只蝼蚁都算不上。”

    他吸了一口气,带着胡茬的下巴抵在她头顶上,“你会写字么。”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愣怔,“是书法么?会一点点,小时候学过。”

    谢株华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可她不是,她是琼玉,她会的东西不能太多。

    他嗯了一声,随后将她转过身来,牵起她的手向书房走去。安静冗长的走廊,幽深而晦暗,在尽头的一间亮着灯的房间,他阔步进入,扑面而来的书香墨气在空气内弥漫,琼玉闻着似乎有龙涎香的味道,让人更加提神醒脑。宣纸的气味十分醇厚,像上等檀木。戴笠笙面对她,微微弯了下腰,他右手执着毛笔,左手拉过墨宝,在上面研磨着。有一缕发丝垂下来,为他整个人平添了一丝柔和,从琼玉的角度看过去,他就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琼玉走过去,出声想要提醒他早些休息,她并不知深更半夜他为何要带她来书房,绝不仅仅是为了练字。写毛笔字最好的姿态是站立躬身,手腕的用力比坐姿更加俯冲,能够完全凝聚在笔尖,可这恰恰施与了腰部和背部极大的压力,他刚刚才受过的伤,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纵使铁打身子骨也承受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口崩裂。

    琼玉上前想要夺过他手中的笔,他似乎早有预料,手腕一偏,灵巧的躲过她的手,也偏巧在纸上留下一道恣意洒脱的一划。

    她不满的瞪着他,“都怨你,你看,这样好的纸就轻易被破坏了,真是浪费。”

    她伸手在纸上摩擦着,似乎想把那笔墨蹭掉,他忽然伸出手,紧紧覆上她的,她不解,歪着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只见他深深一笑,握着她的手便在纸上写下八个大字,他的手苍劲有力,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琼玉在海港照顾了戴笠笙几日后,见他恢复的极好,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只是一件,蓝燕那事儿一直压在她心口,堵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甘心,也不愿臣服于这样的结果,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坐等命运的审判。那日她陪戴笠笙吃过午饭,借着上厕所的空,拿出手机给纪林烨打了个电话。

    “纪大夫么?我是琼玉。”

    那边似乎有刷刷的写字声传来,看样子他在上班。“嗯,我知道。琼玉小姐聒噪的声音让我毕生难忘,我恐怕到死也忘不了。”

    她一怔,有些生气,“先不说这个,我姐姐到底什么病,真是那个吗?”

    纪林烨缓慢推了一下眼镜框,似乎有些为难和犹豫,“...是。她都告诉你了。”

    “混蛋!”她气的直接不顾形象爆了粗口,“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她得了这病,该是早有预兆,你为什么当时不说,等着给我们一个晴天霹雳吗!”

    她越说越激动,满是为蓝燕不平。纪林烨本身性子就偏冷,不怎么说话,类似自闭那种,他对蓝燕也是如此。“琼玉小姐,现在是工作时间,请你不要妨碍我上班,有什么话等晚上你再说吧。”

    纪林烨说完便果断挂了电话,琼玉气的直骂娘。她臭着一张脸从厕所出来,戴笠笙正逗弄着那只鹦鹉,今日它倒听话的很,看着琼玉难看至极的脸咕咕叫着,说着她听不懂的人话。

    “戴先生,我有事出去一趟,蓝姐姐生病了,我得去看看她。”

    他继续逗弄着鹦鹉,淡淡嗯了一声,“注意安全,早些回来,我现在是病人,身边一时一刻不能离了人。”他一本正经的搞笑,却从不笑场,这就是他独特的个人魅力所在。

    琼玉噗嗤笑了出来,对他眨眨眼,做了个鬼脸,“是,请戴老板放心,十一定不辱命。”她说完,还有模有样的敬了个军礼,随后笑着跑开了。戴笠笙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勾起。

    大概四五点钟的时候,琼玉直接打车回了小区,她这阵子都是住在海港,有阵子没回家住了。她从包里摸出钥匙,插进门锁打开门,空气中扑面而来的酒精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她闻着只觉得头痛欲裂。

    室内安静的诡异,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蓝燕的人,她忽然有个不好的想法,于是赶忙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出去。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蓝燕的手机显示为关机,那边客服小姐甜美的声音还在此起彼伏的响着,演奏着一段精彩绝伦的交响乐。她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两个字,瞬间惊恐无比,血液倒流。玲珑浑身鲜红的影子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一窒。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发出那串她熟悉的铃声。她满怀欣喜地按下接听,那头传来的却不是蓝燕的声音,而是一个同样焦急的男声。

    “喂,琼玉,你今天见着蓝燕了吗。”

    琼玉伸手撑住桌子,“纪..纪大夫?没有啊,我也在找她,我给她打电话,她那边关机。”

    纪林烨重重的吞咽了一口,嗓音里染上了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她,她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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