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办案人员再次提审余海云。

    经过一番审讯和心理攻势后，余海云终于供认：自己进开发区的时间比林素英和谷抽穗要早，这两人得到了提拔，他心怀不满，便写下了这封告状信。

    当被问及为何要告发陆皓明时，余海云表示：

    因为归百川是陆皓明的亲信，如果能扳倒陆皓明并换上新的领导，那么归百川就有可能被调离岗位。

    这时，王主任突然发问：“那么你又是如何调入开发区的呢？”

    余海云全身抖了抖，他们敢问这个？说明丛书记……

    他沉默不语。

    王主任冷笑道：“你不肯说出实情，我就宣读一段唐知行的口供给你听。”

    说完，另一名工作人员一字一句地念了一段唐知行的口供。

    余海云内心瞬间变得焦躁不安起来。难道连丛书记也出现了问题吗？他们竟然连旷校长给唐知行打招呼的事情都敢披露。

    余海云的心理防线在一点点消融，终于吐出了一句话：“是旷美丽校长帮我打招呼进去的。”

    接下来的审问却毫无进展，无论怎样询问，余海云都不再开口作答，仿佛变成了一个哑巴。

    僵持了半个小时后，王主任走出审问室，给一直在等结果的岳学飞作了汇报。

    岳学飞点了点头，说：“那就休息吧。”接着，他给陆皓明打了一个电话，汇报了目前的审查情况。

    陆皓明说道：“岳书记，你辛苦了。先把审问情况整理成一个书面材料给我。”

    第二天早晨，天气晴朗。全省工业生产会议于八时准时召开，会议竟然不长，上午十点就差不多快结束了。

    周书记作完报告便匆匆离去，韩省长作为会议主持人，就如何贯彻周书记的指示讲了一二三点，时间也不长，十分钟后散会。

    陆皓明走向停车坪，他走得很慢，心想，我应当去向周书记汇报一次，再也不能拖了，看看周书记是什么态度，最后才能定下处理余海云的调子。

    他掏出手机。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竟然是孟秘书打来的，陆皓明不禁喜出望外。

    孟秘书说：“陆书记散会了吧。”

    “刚刚散。”

    “周书记请你来一趟。”

    陆皓明立即转身，朝常委办公大楼走去。

    快步上楼，进入外间，孟秘书微笑着向他点点头，说道：“在里面等你。”

    陆皓明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问候道：“书记好！”

    周书记微微点头回应，同时用眼神示意他坐下。

    待孟秘书将茶水轻轻放在桌上后，缓缓退出房间，带上房门之后，周书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放下杯子说道：

    “近来可忙？”

    陆皓明闻言，便知周书记怕是应该是知道些内情了，否则不会特意召见他。

    他连忙回应道：“书记，我正想向您汇报，孟秘书的电话就来了。有关情况，我详细汇报一次。”

    周书记微微颔首：“今日上午留出这段时间，就是特意听取你的汇报。”

    陆皓明心中暗喜不已。

    “我汇报一件事。一是这些谣言是我们开发区干部余海云散布的。目前，余海云被市纪委审讯，供出了部分情况。”

    周书记插言：“余海云是个什么人？”

    陆皓明先定性：“一个违规调入人员。丛书记的妻子旷美丽是开发区育才中学的校长，是她给原来开发区主任唐知行打的招呼。

    唐知行一人作主，将在育才学校教书的余海云调入。这个余海云是旷美丽的亲戚。”

    周书记脸上没有任何表示，只说道：“继续说。”

    “二是余海云只承认告状信是他的写。没有供出其他问题，也没有传播。我们通过技术手段打开过他的邮箱，余海云将此信发给了旷美丽，高云。”

    周书记再点点头，问道：“你的处理意见呢？”

    陆皓明说：“这个事也没经市委常委研究，我个人的处理意见是……”

    他望了一眼周书记。

    “大胆说。”

    陆皓明说：“把余海云辞退，让他回学校做点什么其他工作，教书育人肯定不行。”

    周宏展没有立即回答，沉吟半晌，问道：“其他人员不处理了？”

    这把陆皓明逼到绝路，便说：“开发区原来的主任违规进人，降半级。”

    “说情的人不处分？”

    陆皓明听得这一句，如一个惊雷在头上炸响。

    处分一个副书记的妻子，这是一个信号。说明周书记敢于拿丛一飞开刀了，他是掌握了丛一飞的什么证据，还是借此立威呢？

    实事求是地说，陆皓明没有想处分旷美丽。

    正在思维一片混乱之间，只听周书记说道：

    “明知是违规进人，还来说情，上行下效，你没有意见，人民群众有意见啊。为什么我们的很多事情处理不下？就是有些领导干部，或者领导干部的家属带头犯规。”

    陆皓明知道，周书记说这番话是有用意的，至少是立稳了脚跟，终于要敲山震虎了。

    陆皓明获得一种巨大的力量，说：“同样处理，那就给个党内警告处分吧。”

    周宏展说：“你迅速把这件事情了结。”

    陆皓明从周书记办公室出来。径直回了单位，中午，他在食堂吃了饭。

    饭后，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好好理解周书记的谈话。

    坐了半天，他终于消化了周书记讲话内容的全部意思。

    余海云告状，不作重点处理。因为告的不是别人，正是你陆皓明，你以这个加重处罚他，别人就会觉得你这个人没有度量。

    重点处理违规调人这件事。违规的有两人：一个是唐知行，不请示不汇报，就私自调进一个不符合条件的人进机关。

    另一个是旷美丽，作为一名校长，什么样的单位进什么样的人，这是常识，为什么还要为自己的亲戚说情呢？

    处理唐知行好说。处理旷美丽必然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难道周书记掌握了丛一飞的什么把柄？没有把柄的话，他只是敲山震虎？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也就是说，处分了旷美丽，就是让全社会都知道——陆皓明要么是个傻瓜，要么就是得到了周书记的支持。

    陆皓明在房间里不断地踱步。一中午都没有休息好。

    直到下午上班，他才确定决心，事已至此，决无退路。

    他给周书记发了条信息：严格按照书记的指示办理。

    然后，他把岳学飞叫来，交待他：传唤旷美丽，询问余海云是怎么进的开发区。

    岳学飞身子抖了一下，用吃惊的眼神望向陆皓明。

    陆皓明点了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周】字。敲了敲桌子说道：“这是一号的意思。”

    岳学飞慎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周书记为什么要处分旷美丽呢？

    他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