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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他有美颜盛世怎么办
第 110 章 番外:月下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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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谁人与共

    “都说,孤尤擅丹青......其实不过尔尔,若真擅丹青,怎么会连他神色都描不出半分呢。”

    “他的那身衣裳.......和今日天色些许相仿,不过还要明净三分,再加上......两分竹青,应该也差不多了。”

    他总怕自己容颜老去时候,还未能见到他。他——那个见了不过一面的少年郎。毕竟,初初见面时候已然不算愉快,他便不想以年老苍苍的形象出现。他想,自己能更好一些。

    当时方不过十四,他年幼时候,振国将军府蒸蒸日上之时,他排行三子,两个哥哥一守边疆一震海防。他在家中不用努力刻苦,便已然素手能持笔作画也能甩长鞭,画与长鞭皆名动京城,一等一的少年。家宠帝爱,最是受宠。出入皇宫也能手持器械长鞭,无事可惧。只是不曾想,倒是有个少年郎,能叫他惊上一回。

    他受宠,却也没那么娇气,天南海北,他什么地方没去过、见过,头一次心如鼓擂,头脑嗡鸣,还是因为那个异常美貌的少年郎。大漠的孤雁落日,山林之间激流四溅的瀑布,绚烂花开亦差他半分风华。少年郎的长眉,低垂而下浓如密羽的睫毛,浅浅琉璃眼珠比进贡的波斯猫眼珠还要剔透百倍,鼻子,嘴唇,肌肤似雪光蒙蒙。在晦暗夜色的盏盏灯火之中,蚀骨的艳。冷冷清清的艳。

    如坠梦里。

    他大约也失态了,不过无人得知。少年的他羞恼、矜持、傲气.......在之后如同落石不断击打心扉。

    少年郎留下的空房......和他殊丽无比的容颜梦魇一般在脑海交替沉浮.....那日之后,他缠绵病榻好长一段时间。以往闲时持笔作画的手,想画着什么,纸上墨汁三两,空空。父亲听时还笑说,他总觉得世间东西与他唾手可得,皇帝面前皇子还要让他三分,所以他见不得一件事物离他而去。来这么一遭,还是好事,让他懂些道理。

    是吗,是一件好事吗?

    他不懂得。

    家门围兵时,他也不懂得少年郎的离去是不是一件好事。

    他只知道,他想找到他。在他容颜不曾离去,不曾白发苍苍,在他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之时。在那之前,推翻这平安盛世便弃将的王朝,一匹白马,一柄长枪,振臂一呼,天下他哪里不能去,哪里不能找。

    他的父亲,那个英勇的大将军,满头华发,到头来方才发现那不算是一件好事。

    “孤......”想了想,他不再继续说了下去。转身对史官说道,“孤所言,无所不可记。”

    至于后人如何说,他并不在意。到时候,也许他已得偿所愿。

    【二】:月下当初

    三师兄他,容颜太盛。

    见过他的人都说,摄心神,取魂魄,能教人之后夜不能寐,总是想着,道心难稳。这番说来,如同妖物,但万万不可如此说。三师兄,最是冷清了,他总一个人来一个人往,不常与人言语,交浅言浅,不知是不是之前毓秀弟子的态度。

    先前三师兄还胖着的时候,性格可坏了,众人讨厌他,也不全是因为那个样貌,而是因为他那个人,总是欺负这个侮辱那个,还时常用他爹爹的名号欺压弟子,叫人如何不生气。因着这层缘故,除了他的几个小弟,没什么人接近他。想是后来他自己也懂得吧,之后放出凶兽,‘病’了好一段时间,就很少来学室上学了。

    初初,少不得一些人欢喜庆贺呢.......后来嘛,听说三师兄换了老师,更不和弟子们一同上学了....更后来一些,便是弟子们争着抢着看三师兄,偶遇三师兄,连三师兄的走路踏过的叶片,也有人小心翼翼的收集起来。

    君不见,嵩山派的弟子来了又去,上门送贺礼求学;君亦不见,阴山妖修哭着喊着,要为魔尊之错以身为奴为毓秀当牛做马.........在三师兄去往天域之后,一切的发展更疯狂了。

    毓秀的上空时不时掉落宝物。刚开始是一件宝剑,宝剑的主人扭扭捏捏的说道,“哎呀,这个宝物认主了还自愿掉落到毓秀,说明吾与宝剑都和毓秀有缘,当属毓秀一份子呀。”

    宝剑主人怎么着都是化神期的大神了,为表礼节,自然得迎进门一番。见如此,毓秀上空掉落更多的宝物了。

    不是鲛人泪,就是龙鳞碎片。不得已,师兄们挂起牌子,上书:不可高空掉落物品,违者与毓秀终身为敌。

    这个声明可算把高空坠物的问题解决了不少,弟子们都轻松了很多,不再担心练功练着练着就被砸头了,真是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没多久,毓秀剑派的门石便嗡嗡亮了起来,以为有外敌入侵的师兄们一柄长剑,怒发冲冠,喃喃低语:是谁,是谁敢闯入毓秀,破坏我和三师兄的美好家园,叫他好死!

    师兄们呀呀飞去,却见山门外,各色人影站着,你推我我拉你,你一言你这个云山门派服也不换换就来入门了,我一句你修为如此之差,也敢来护他!吵得不可开交。

    师兄们眼对眼,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情敌?

    不出他们所料。那群人要么是久闻毓‘风采’特来拜访的要么就是门派服饰还没换下就问收不收徒,之后明里暗里打听三师兄的门下!所含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无耻之徒,休想入我门。

    在三师兄回来之前,且要处理干净,不然若有哪个小子引起三师兄注目就不好了。师兄们赶紧看往人群之中,这一看不要紧,越看越瞧见了几个不顺眼的,面皮这么白、眼睛这么大、鼻子这么挺......不行,统统不行。

    三师兄回来之前都赶走吧。

    三师兄.......好像未曾回来。

    三师兄....似乎不会回来了。

    【界中界番外】:诸神黄昏

    沈明瑜在十一岁那年,遇见了一个特别特别特别讨厌的人。

    即使他平时也有很多很讨厌的人,但那人已然算得上是一个最字。

    沈明瑜天赋不高,他爹他娘容貌颇佳,但他却尤其继承其缺点,模样平平,眉淡鼻短,后因爹爹实力得到了平常人渴望而不得的优待,门派里的人都不大待见他。不说如此,他自己的性子也十分人憎狗嫌。表面客气,背后说坏话的多了去了,看惯许多人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沈明瑜便觉得自己最懂人心,世间除了他爹爹娘亲大师兄,其他人无论表面多么美好,背地里总会有阴暗面,如果没有,那就是装的太好,旁人看得不够深。

    沈明瑜因着这层缘故,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揭穿这种表面。他闹着气着别人,看着人模人样的眼底厌恶,内心刺到了一般疼而爽快,讨厌他却又无可奈何,最是痛快了。

    可是他威风十一年,却在温丑这里跌了跟头。温丑的名字也很难听,估摸着家里想让他像玉石头一样又冷又硬,便取了如玉二字。他初初来到毓秀,模样还是十分顺眼的,面色雪里惨白,碎雪破败,目光含着凄苦,瘦弱不禁带着伤,在众人或悲悯或怜慈的目光下,整个人像一只可怜的小老鼠。据说,全村都遭妖修屠杀殆尽,仅仅剩下他这么一个小人。

    这样的人,如何想着,一直一直都应该是寻着一个大腿在后面端茶送水诺诺不敢言那般存在着的。

    可是他没有,他一日比一日好,所有人连他自己都似乎忘记了最初那份狼狈,甚至连初时的凄苦也渐渐没了踪影,只有他沈明瑜记得。最让沈明瑜咬牙切齿的是,那样的变化蓬勃向上,没有凭借任何人,而因为是自身的缘故。

    这种变化太过刺目。

    虚假美好的东西就应该全部毁掉,露出真实糜烂的本我。

    沈明瑜指尖用力,上一刻娇弱无依美丽的花瓣带着香气霎时间软烂汁水四溢。

    沈明瑜是看了黄历的,今天忌出行、忌生气,诸事皆不宜。他一个人跟在温丑身后许久,终于,在经过一片浓绿枝叶掩映天色,万籁寂静,门檐低矮之处,温丑微微矮身时候,在掩饰身形法器之下的沈明瑜伸手一推。

    果不其然听见了沉闷的落地声以及压抑在嗓的痛哼,哗啦啦,惊飞了几只翠鸟。这里偏僻无人,过了此门,长而崎岖的阶梯蜿蜒而下,是温丑硬是要给他这么个机会的。不枉费他跟得浑身是汗满身疲惫,还险些闭了气,得亏吃下不少补力气的丹药。

    做了此事沈明瑜也没了掩饰身形的心思,喘着气迈开步子踏上阶梯,扶着门柱探头一看。

    温如玉果然和他所想那般跌得厉害,手上紧紧攥着凸起的石阶防止继续滚下的势头,指尖发白,稳住身形之后,低垂的头抬了起来,额上赫然一道深口,涓涓的血流染红他白玉似的脸颊,长睫一抖,滴滴答答的血珠子自密羽般睫毛坠下,衣领染红。

    白色的弟子服被石阶上的青苔污痕染出污渍,好一个狼狈落魄样。

    沈明瑜见此哪里还能忍,噗哈哈哈哈哈.......捂着肚子笑弯了腰。他独自一人大笑许久,上气不接下气,渐渐便觉得没了意思。

    因为他所看的狼狈之人,在他的大笑之下,面无表情站起身整理了身上的草屑,而后抬起双手怔愣了片刻后抬眼缓慢的打量了四周,连他沈明瑜都似乎是个融在景色里不起眼的什么物件,掠过,甚至于身上除了那般的伤痕,尤不发一言。这无疑让沈明瑜觉得被挑衅了,还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干什么,满身狼狈不堪,还装给谁看。

    “发什么呆?就是我推你的怎么样?”

    沈明瑜不客气的坐在地上,目光俯视着矮了他几阶的温如玉。

    白软圆鼓鼓的脸颊之上,眼皮半垂,他那自以为的挑衅的目光半点没透露出半分。不过因着眉高眼低的表情,原本还算憨厚可爱的脸便全无了那份憨实可爱,多了几分令人不适的厌感。

    他这话加上表情怎么都能气死个人的,地上的温如玉倒是如他所愿的看向了他。彼时十一岁的沈明瑜实在看不出来那双眼睛,厚而黏重的目光含着未名的思绪落在他的脸上,偏头,语气轻轻,“师兄?”

    要死了,沈明瑜被这声师兄叫得鸡皮疙瘩凸起,血淋淋的一个人没有仇怨没有愤怒反而轻飘飘甚至是柔和的声色叫着他的称呼,见鬼了。

    四周自从没了他的大笑,恢复了宁静,绿树层层浸染挤出绿墨之色,光线微暗,一阵凉风让沈明瑜心里起了毛。毓秀别是有鬼了吧,他空荡荡的脑子里恍然想起这些天学子里四散的关于北山的女鬼言说,霎时间起了一身的冷汗。他还以为温如玉来这边装作消除流言好得掌门赏赐的想着怎么都要抢过功劳,顺便给他好看,没想到流言似乎是真的。

    沈明瑜没见过鬼,一身法器,但话本子没少看,他可不想接触这些晦气的东西,眼见温如玉怔怔望着他,痴痴愣愣,待不下去了,起身拍了拍屁股,咕哝道,“和你的女鬼双宿双栖吧。”哼哧哼哧的走人了。

    走得快的他自然没注意身后的温如玉,望着他的背影离开之后,低头任由血流满脸也不擦拭,自顾自翻着自己的手掌观看。

    “变小了。”

    轻而淡的语气落在起风的林间,簌簌,消失不见。

    ******

    自那日之后,沈明瑜便觉得温如玉很奇怪。经常莫名其妙会和他两眼对视,然后点头权做招呼。唇边似笑非笑。那丝笑意说不上来好还是不好就是感觉毛毛的。这两天更是到了让他不适的地步。

    好像在说,你就这点小把戏么?还有没有更厉害的?一副大人看小孩子玩闹的无奈纵容嘴脸,沈明瑜看得想吐,偏偏温丑这番作态让周围的弟子觉得温师兄越发温文儒雅大度无比。

    沈明瑜打翻他的座椅,踩烂他的课业,温丑尤在柱子旁无知无觉的纵容着他,唇边似弯。沈明瑜能忍,沈明瑜的小弟都忍不了了。

    邓一刀抖着胳膊,拉着沈明瑜,“师兄,我们走吧。荣华先生快来了,有什么我们下次再说,我在看他我都忍不住上去揍了。”那种好似预知全明的目光,他以为他是谁啊。

    四下弟子众多,围着,目含不忿。那座椅主人都没生气呢。

    这厮。沈明瑜咬牙一笑,踏过纸页大摇大摆的走了,身后陆陆续续的低慰声。

    沈明瑜不耐烦将邓一刀等人赶走,独自走了许久,直到只剩下他一个人。

    散着不详气息的黑色玉戒在他掌心出现,让你装,看你怎么死。

    是的,死。沈明瑜第一次讨厌一个人到如此。他的身上多出许多伤痕,皆是在欺负温丑之后,抛开一开始被那蓬勃向上的温丑刺眼,再是老天如此眷顾他,我偏要反天而行。沈明瑜倒是要看看这贼老天能多眷顾一个人。

    等到深夜圆月风清,温丑白色弟子服在月华之下浮现些许光华,月色为他白玉面孔镀了一层炫目玉色,美色惊人。

    如玉色端方君子。

    沈明瑜被这好姿态刺痛眸子,恐吓道,“你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吧,是送你上路的黄泉戒。”

    温丑身后是万丈悬崖,风起,将他的黑发扬起,衣袖翩然,他的手半握在胸前,眉眼含笑。

    刹那的美色叫沈明瑜都不得不承认心漏一拍,他从未见过温丑如此的笑意,他在旁人面前也笑过,但不是如此的明媚,他是在对他笑,还是透过他在对谁笑?十一岁的沈明瑜脑子尚且只划过这样在他以为不切实际的想法。却很快在往日的不满中打开了黑戒的封印。

    荒山狂风自起,一道浓重的影子很快遮住了沈明瑜的身躯,粗重的鼻息拂过他的后颈,他后知后觉感觉到心底恐慌,软着腿强壮镇静的看向了温丑。

    本以为温丑肯定也要吓死的,毕竟沈明瑜护身法器颇多,温丑不出意外只有一柄剑。但他没有沈明瑜所想的那般惊慌失措,自腰间提剑,长袖飞舞中,手握着他那柄尚未开刃只能用来弟子比试的剑。

    有些好笑,但他身姿如剑笔直,气势如虹,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接下来的画面沈明瑜空白的脑子便有些记不清楚了,那妖兽轻轻松松将温丑击退,发现了他,他惊慌失措.....遥远得好似在做梦,唯一清晰的,是那丑陋的野兽身下伤痕累累的温如玉爬伏在地,他伤得很重,呢呢喃喃地说着什么,沈明瑜流散的意识里,恍然听见他在说,“师兄,你回来了。”

    师兄,你回来了?师兄?你?是我?还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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