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成双早就找不回了声音。

    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即便早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还是难以避免的受了极大刺激，连话都说不出来。

    尤其心脏的位置，尖锐的刺痛着，痛的直抽抽。

    苏清清见他不说话，又看向池旭然，“池警官你告诉我，我哥哥是不是死了？”

    池旭然伸手握了握她的肩膀，脸色愈发凝重悲痛，“法证那边已经确认了，厉老爷子已经过去认领。”

    说着看向纪成双，犹豫片刻，“成双，你要过去一趟吗？”

    “成双……”

    其他人都纷纷看向纪成双喊了句，生怕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苏清清哭得梨花带雨，“怎么会啊，云霆哥那么厉害，他怎么可能会就这么没了。”

    “还有啊，他还要和成双姐结婚的，还要追回我嫂子的……”

    苏清清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哭得一声比一声悲伤绝望。

    纪成双头皮一阵阵发麻。

    空白了好一阵，才终于回过神来，抬起疲惫的眼皮，“我去……”

    纪成双强撑着，眼睛红的令人觉得心疼。

    “我要去见见他，送送他……”

    说完，纪成双走了出去。

    其他人都傻了。

    这件事对他们来说，都那么大的打击，更别说纪成双了。

    可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她依然强撑着。

    ……

    上了车前往法证部的路上，纪成双一路无话。

    脸色苍白，身体冰凉。

    眼神很空洞，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宋歆瑶陪在旁边，也处于极大的悲伤和不知所措。

    一边给厉司然发微信，让他快点去警局。

    一边看纪成双，担心她会有事想不开

    可一路上，她都平静得让人觉得窒息。

    直到半个小时后，抵达门口。

    纪成双一下车，看着大门忽然双腿发软不敢往前走，“歆瑶……”

    纪成双的眼皮垂了垂，看着门口十分恍惚。

    宋歆瑶知道她一直在强撑，连忙抓住她手臂，“要不不进去了吧。”

    纪成双眼圈红了又红，酸胀的厉害，不知不觉变成了哭腔，“不，我要进去，我想看看他。”

    “成双……”

    宋歆瑶看着她，眼里尽是担忧，却又不知怎么劝。

    这个时候，不管他们劝什么，纪成双都听不进去。

    其他人纷纷下了车，迎上来。

    “成双，你可以吗？要不我们去好了。”来的人是沈靳言和陆言之。

    知道这个消息的，都赶来了。

    厉司然还在路上，宋歆瑶又发微信过去询问。

    毕竟纪成双一直很尊重厉司然，兴许会听他的话。

    纪成双咬下唇强忍，态度万分坚决，“不，不用，我可以。”

    说完，垂在两侧的手握了握，抬脚往里走去。

    每一步，举步维艰。

    每一步，犹如刀子在心头上剜口子，疼的她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几人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满是不忍和心疼。

    太心疼了！

    短短半年，她都经历多少生离死别了。

    也就纪成双这个性子，才能撑到今天。

    ……

    抵达停尸间门口，听见里头传出悲痛的哭声。

    是厉婉心的声音。

    纪成双一进入，就看见厉婉心站在停尸床边，一向冷静高傲的她，哭得不能自己。

    “云霆，你怎么就舍得抛下我们？”

    “不是要为父母报仇么？不是要给自己报仇吗！你报仇就报仇，怎么还把命给搭上了！”

    “你小子，给我起来！听见没啊！”

    厉老爷子站在一旁，身上透着浓浓的悲伤，双眼直勾勾盯着床上的人一言不发。

    可眼底却满是通红的悲痛之色。

    厉婉心眼泪纵横，悲痛万分，“你怎么就舍得抛下这一切？怎么就舍得抛下我们！”

    “臭小子，你是一点孝心都没有啊！”

    “……”

    厉婉心越骂，哭得越厉害。

    纪成双眼泪刷的掉下来。

    她一直都知道，厉婉心和厉云霆之间的关系，情同母子。

    十六年前，厉云霆回到厉家，一直跟着厉婉心生活，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感情浓厚。

    早就超越了一般的姑侄感情。

    “爷爷，姑姑……”

    纪成双静静淌着泪，一边走过去，在他们中间的位置站定。

    厉婉心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红肿的眼睛看着她，“成双，你也知道了……”

    “云霆他，这就是他。”

    说着，厉婉心又悲痛的哭了出来。

    厉老爷子全身上下笼罩着浓烈的悲伤，以往那么威严的气场，此刻也只是个寻常的爷爷。

    心疼着自己的孙子。

    厉云霆没了。

    他最想保护，最看重最珍视的孙子，到底还是没了。

    纪成双知道他很难过，强忍着心头刺痛的窒息感，还不忘上前哽咽着开口安抚。

    “爷爷，云霆他一定舍不得我们，不想我们为他难过……”

    厉老爷子转动视线，苍老的眼皮里一双眸子暗淡无光，看着纪成双只是点点头，一句话说不出来。

    纪成双难过得要命。

    却明白老爷子现在悲痛欲绝，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回头看向厉婉心，鼻子酸涩眼圈红通通的，“姑姑，我想跟云霆说说话。”

    厉婉心知道她在撑着，点点头，擦了眼泪，便上去扶着厉老爷子出了去。

    门外的众人，看到他们出来。

    尤其苏清清，飞扑上去抱着厉婉心，“妈，里面躺着的真是云霆哥吗？会不会出错了啊？”

    “云霆哥明明说过，绝对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他不仅有我们，还有嫂子，他怎么就舍得死啊。”

    “妈，你告诉我，那不是云霆哥……”

    “……”

    苏清清嚎啕大哭，哭得声音都沙哑了。

    厉婉心知道他们感情好，现在厉云霆出了事，苏清清哪里接受得了。

    可眼下安慰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紧紧抱住苏清清，好让她哭出来发泄。

    其他人反而更担心纪成双。

    厉云霆是她用命来爱着的男人啊，他们那么相爱，明明可以过上甜蜜的二人世界。

    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大的事。

    ……

    停尸间里的纪成双，靠在床边凝着面目全非的遗体。

    厉云霆多好看的一个人啊。

    到死却不能留下体面的模样。

    纪成双悲从中来，眼泪缓缓掉下来，从鼻沟滑落到嘴唇。

    她如何不敢相信，这就是她深爱的厉云霆。

    爱了整整十六年，用命都想护着的男人，竟然就这么躺在她面前。

    面目全非，死状惨烈。

    哭着哭着，纪成双忽然笑了，拉了拉盖在他身上的白布，明明气味难闻，死状难看。

    她却一点也不害怕，更不嫌弃。

    缓缓把头靠在他胸口的白布上，任由眼泪安静的流淌，她哭着扯了扯唇，“云霆，你安心走吧。”

    “如果黄泉路上太孤单，那就走慢点，你等等我……”

    与此同时。

    厉司然赶到，大步冲进来，“成双……”

    纪成双哭着冲他嘘了一声，“别担心，我没事，你让他好好休息。”

    “这么多年，他一定很累了，就让他走的安静点，免得放不下我们。”

    厉司然看见她这个安静哭泣的模样，心脏狠狠刺痛了下，眼底满是心疼。

    对纪成双，他一贯疼爱。

    如果以前是喜欢她，那么如今就是如同妹妹般的存在，想要保护着，疼着。

    可如今，看她难过成这个模样，他却又无能为力。

    “成双，你别这个样子，云霆走了，你坚强点。”厉司然走近了些，声声温声安抚。

    上前想把她扶起来，却让纪成双反手挣开，语气不正常的平静，“我很好，我没事，就只是想多陪陪他，阿然哥，你不要管我。”

    厉司然心痛不已，“你听话，我知道云霆走了你很难受，可你还活着，我们都很担心你，云霆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会很担心。”

    纪成双置若罔闻，缓缓闭上眼，试图最后感受下厉云霆的温度。

    可他没有温度……

    想到这，纪成双眼泪掉的更凶，心脏一点点缩紧，疼得她呼吸困难。

    厉云霆死了，她要怎么活啊？

    ……

    接下来几天，厉家忙着办丧事。

    即便厉家如何隐瞒厉云霆死去的消息，却还是被不良媒体报道出来。

    厉氏集团的股市一度暴跌。

    对厉氏而言，厉云霆就是名片。

    在厉家忙着操办丧事的时候，厉陌北看准时机，开始疯狂买入厉氏股票。

    厉司然发现了，怒气冲冲来到厉陌北办公室，眼神冰冷语气质问。

    “是你在背后推动股市？购入厉氏的散股？”

    厉陌北相比他的愤怒，反而一脸得逞，“生意场上讲的就是机会，这次厉云霆出事，正好成全了我们。”

    “这是我们这个厉家翻身的机会，也是取代厉氏的机会！”

    被厉氏集团压制这么多年，厉陌北早就受够了。

    厉司然紧紧皱着眉心，忽然觉得眼前的人那么陌生，“爸，是你教我的，做人要讲道义。”

    “怎么到了如今，你自己反而做不到？”

    “道义是对人！厉氏自己干的不是人事，就不怪我这么做！”厉陌北嗤之以鼻，态度坚决。

    厉司然太了解厉陌北了。

    他决定要做的事，即便粉身碎骨，那也一定会完成。

    “如果让爷爷知道，你用这种手段，他一定不会赞同！”厉司然怒道，转身要离开。

    厉陌北看透他如今的心软，冲他背影冷笑一声：“你去找老爷子也没用，公司的实权在我手上，我要做什么他都阻止不了。”

    “厉司然，我劝你省省力气，你要还想当厉家的儿子，这件事我允许你不去做，却不允许你搞破坏！”

    厉司然咬紧后牙槽。

    换做以前，他一定不会反抗，那是因为，在他眼里，父亲是正直的。

    如今，撕扯下多年伪装的面具。

    他无法苟同。

    回头凛冽的目光扫向厉陌北，咬牙道：“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厉氏就这么没了，就算我不插手，我不信爷爷也允许你这么做。”

    “爸，就算让你赢了，你也不光彩。”

    说完，厉司然开门离开。

    厉陌北眼底的怒色呼之欲出，后牙槽几乎都咬碎了，把手里的雪茄掐的粉碎。

    ……

    三天后，是厉云霆出殡的日子。

    灵堂之上，亲朋好友身穿肃穆的黑色前来悼送别。

    厉老爷子本来不让纪成双以家属的身份出现，毕竟他们离了婚，送一送就算了。

    没必要担上寡妇的名声。

    “爷爷生我的气了吗？气我当初跟云霆离婚？”纪成双眼里毫无生气。

    都说哀大莫过于心死。

    厉云霆走了，她也如同没了灵魂，每天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一般。

    厉老爷子眼里泛着泪，“傻丫头，爷爷又怎么会嫌弃你，爷爷只是不想你在这个时候，再染上不好的名声。”

    厉婉心满脸悲伤，劝道：“成双，爷爷也是为了你好，你听话。”

    纪成双抬起眼皮直勾勾看着他们，眼神坚定道：“我是他妻子，他也跟我求过婚了。”

    抬起戴着被求婚的戒指，她红着眼颤抖着声音，“我就是厉云霆的遗孀。”

    厉老爷子和厉婉心心头震撼。

    见她如此大的决心，心里感到安慰，却也更加感动。

    最终，纪成双以家属的穿戴，头发挽起别着一朵白花，朝着来宾谢礼。

    过来的人看到她这个模样，纷纷震撼也吃惊。

    尤其苏名川和苏老太太，简直要心疼坏了，却也感到骄傲。

    这个丫头，真不愧是苏家人，就是这么讲义气。

    ……

    同一时间。

    一处地下私人医院。

    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窗户的光照射进来，落在她身上，看不清面容。

    但她身穿高档名牌，手里横拿手机，看着里面直播的画面。

    画面里，是纪成双满脸憔悴悲戚的模样，那模样看得女人嘴角得意扬起。

    “纪成双啊纪成双，你以家属的身份出现又能如何呢？最终得到云霆的，不还是我？”

    说着，女人大声笑了出来。

    笑得万分得意，万分阴险。

    半晌，她起了身离开了光线，一张脸清晰地呈现。

    除了是冯俏，还会是谁？

    她来到病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床上昏迷的男人，微微附身，妖娆的红唇凑近在他面前。

    那男人面容俊美，轮廓分明，即便失去意识，依然难掩身上出众矜贵的气质。

    可想而知，他往日里该有多意气风发，高冷狂傲。

    冯俏痴痴看着他，抬手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男人的脸，眼里是痴狂，是憎恨，是不满……

    情绪复杂，狰狞又可怕。

    “云霆啊云霆，你放心，你还死不了呢。”她狞笑着，眼里尽是贪婪和怨恨。

    “从来没人能拒绝得了我冯俏，就算这辈子你都醒不过来，我也要你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