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系统与淘金者

    倾盆的暴雨砸在屋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浑浊的雨水连成线从房檐上流下，将夜色笼罩在朦胧之中。

    张辞顺从睡梦中被惊起，恍如从噩梦中惊醒般心脏猛地一缩之后，才在熟悉的环境里缓缓的放松。

    这是个足以称之为简陋的房间，甚至都没有床。

    张辞顺躺在地上，身下是一张不太柔软并且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毛毯？

    房间里的另一个角落里，一个矮小的身子蜷缩着，那顺着窗户向外望去的目光里带着浓重的忧虑。

    今夜有雨

    这不是个好消息。

    “几点了……刁……景烁？”张辞顺问道。

    被张辞顺称为景烁的十一二岁般大小的孩子原本不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他某次‘淘金’的时候捡来的一个名字。

    连同这个名字一起的，还有一款残次的身份核心。

    刁崽修好了它，于是就有了个新的名字。

    “七点多，还没到时间。”景烁回过头来。

    稚嫩的面庞在时不时映进来的雷光中显得瘦弱极了。

    “还有半碗粥，用热一下吗？”

    张辞顺摇了摇头：“你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他从被窝里翻起。景烁也不客气，在张辞顺离开被窝的时候，就钻了进去。

    小小的身子蜷缩在看不出颜色的毯子上，用手抓起毯子的一角，熟练的将自己裹了进去。

    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屋里的温度绝称不上暖，但也不是特别的寒冷。张辞顺将自己那已经沾满了污渍的衣服全都穿好后，这才在房间西南的角落那搭建的简易灶台上给自己准备临行前的餐食。

    ——粥

    只有粥。

    张辞顺没什么嫌弃的，或许……他在刚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有些不适应，但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能够平淡的接受一切了。

    “哈——”

    被窝里的景烁打了个哈欠，然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将自己的胳膊伸出被窝，熟练的将自己手腕上带着的那个‘腕表’摘了下来。

    那是装载了‘景烁’身份核心的装置。

    有了它，就可以出入一些不需要进行人脸同步认证的地方。

    “晚上……注意安全。”

    “知道的。”

    ……

    七点三十五分

    窗外的暴雨仍未有变小的趋势

    已经将一碗暖粥尽数喝下的张辞顺默默的将景烁的腕表带好，然后小心翼翼的理清了那些粗暴的飞线。

    这是景烁的杰作，他在设备维修方面有着杰出的天分。

    但就维修风格来说，很粗暴。

    张辞顺的目光在腕表上凝视，很快，只有他一人能够看到的面板出现在他的眼前。

    「全功能腕表【残缺】」

    「身份模块：‘景烁’；

    网络模块——损毁；

    其余模块——缺失；」

    「搭载a操作平台的全功能腕表，原版本为1.17，现为出厂1.0版本。相关版本升级需联网进行。」

    「核心模组采用新式制程工艺，为【晨曦科技】研究出品……」

    「外壳工艺：G级。」

    「核心工艺：B级。」

    「其余属性：自重——113g；核心发热——73°C；散热负载——0%（检测到散热系统缺失，请尽快前往指定地点进行维修。）；供能——3%；冗余空间——69%。」

    「组装精度——73%；核心系统响应效率——46%。」

    「附加属性：无」

    「工作状态：良好！」

    「评级：F－」

    金手指！

    是的，金手指。

    而且准确的说，这个金手指还是张辞顺在未穿越之前，他亲手一个代码一个代码敲出来的。

    这本是一款游戏的生活副职系统，现在，随着张辞顺的穿越而一同穿越了。

    有些庆幸，也有些追悔。

    要是早知道自己命里有穿越这一遭，自己说什么都不会去负责游戏中生活系统的那部分代码编写，写个战斗系统当自己的金手指不香吗？

    “唉……”

    一声叹息，张辞顺将注意力收回。

    回头看了眼那沉浸在睡梦中的景烁，默默的将雨披穿好，走入了暴雨中。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将武器带上——一根被磨的尖锐的钢筋。

    黑夜总是包容的

    不管是善良，还是罪恶

    ——

    八十八号城的淘金点位于下城区靠近壁垒的地方，距离张辞顺现在寄住的景烁的‘家’有近十分钟的路程。

    当他顶着暴雨踩着泥泞的土地抵达这里的时候，如他这般的人已经在锈蚀的铁门前站了不少。

    他的到来没有吸引到太多人的目光，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因为这场雨。

    这里是没有为他们遮风避雨的地方的，大家的境遇都一样。

    单薄的雨衣能够遮蔽一些雨水，但挡不住寒风的侵袭，张辞顺看到不少人已经蹲在地上尽量的蜷缩着身体，保持热量。

    但尽管这样，他们的身体还是止不住的在哆嗦。

    一些老淘金者们有自己的小团体，他们围聚在一起，像是极地的企鹅一样。

    张辞顺默默的找了一个角落里，学着那些人的样子，将身体蜷缩起来。然后一边等待着时间抵达八点，一边隔着铁门的缝隙眺望那在雨中依稀可见的垃圾山。

    是的

    这是垃圾场

    但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这就是淘金点。

    上城区和内城每天生产的垃圾都会在固定的时间被倾倒在此处，这些在上城区人眼中的废品放到这里就不再是废品了。

    就像是他现在手上戴着的腕表，虽说功能残次，但零件都是景烁一件一件在这里淘出来的。

    “呼……”

    张辞顺呼出一口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霜。

    尽管穿着雨衣，但淋着暴雨的感觉依然很难受。

    终于

    在焦灼漫长的五分钟过去之后，一台垃圾车摇摇晃晃的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几乎是在这一个刹那，所有的淘金者全都站了起来。

    他们握紧了自己的武器——铁钩、木夹

    沉默不发一声，却又在暗自较劲。所有人哄挤在一起，堵在铁门前，就好像是那记忆中已经遥远了的地铁高峰场景。

    但所有人也都存有理智——至少他们没有敢堵在垃圾车行进的轨迹前。

    因为——他们是真的会撞死人。

    垃圾车愈发的靠近了，摇摇晃晃的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直到靠近铁门十米左右的距离时，那铁门最高处的某个类似于监控探头一样的感应装置发出了滴滴的声音之后，大门自动开启了。

    没有人动

    只等那车徐徐驶入其中之后，他们才蜂拥而起，互相拥挤甚至暗中下手的往里进。

    张辞顺游离在人群外，显得格格不入。

    等到大部队全都进入之后，他才迈步，和同样几个游离在外的人走了进去。

    暴雨将属于垃圾的味道掩埋了下去，但比起那污浊的垃圾水渗入鞋子里的寒意，张辞顺更愿意忍受那恶臭的味道。

    现在

    垃圾山近在眼前了。

    但他们还不能开工

    因为今日份的垃圾尚未倾倒。

    于是

    所有人一边等着垃圾车倾倒新的垃圾，一边看着那从车上跳下来冲着他们这些人走来的人影。

    那是个满脸横肉，右唇角直到耳根横趴着一条蜈蚣般伤口的男子。有传言说那是他抢来的马子趁他不注意用筷子磨成的刀划出来。若非医生的缝合手术很成功，现在他的嘴巴就真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咧到嘴角了。

    张辞顺不清楚他叫什么，但他的外号在淘金者的群体里相当的有名。

    蜈蚣

    他有名不是因为他狠，而是因为他又聪明又狠。

    在其他的淘金点‘门票’日渐涨价的时候，他仍旧每天维持着每人五十点信用点的价格。

    五十点信用点是什么样的一个资产水平呢？

    足够他和景烁省着喝半个月的粥了。

    这是个很高昂的价格，但横向比较之下，却显得格外的低廉。

    在他之前的那一位曾开出了一百点的高价，然后他死在了一场暴乱中。蜈蚣接任新工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停掉了每天供向北城垃圾场的垃圾车，然后在某天，带着人和盘踞在这儿的淘金者老团体深入交流了一夜。

    那一夜之后

    北城垃圾场的规矩就定下了

    不管是谁来到北城垃圾场进行淘金，都只收五十点信用点的门票。

    蜈蚣的退步让某些人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他们想更进一步，再次减少甚至免除门票的费用。

    然后

    蜈蚣再度的停掉了三天北城垃圾场的垃圾供应。

    那三天

    北场垃圾场的垃圾山多了很多尸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