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光阴回转一般，她眸子底的落寞冰冷深深刺痛了他！

    欧阳光景慢慢的靠近，听不见身后众将士的紧张呼唤。

    “是…你吗？”

    他不敢相信，更不敢眨眼睛，生怕她再次消失。

    女子收回舞动的手，淡然的看着身上多出的衣袍，抬头看向他，眸底有了一丝波动。

    她缓缓的笑了，倾城一般，远若崇山，缥缈迷雾般朦胧，看不清，抓不到，却真真切切的就在眼前，欧阳光景差点落泪。

    “是我。”卫子好道。

    “你的眼睛……”他直视着她，那瞳孔不再是金色的碧波荡漾，而是幽深的黑暗，像漩涡吸附人致命的诱惑。

    卫子好淡淡道：“你不会在这里跟我讨论我改变了如何吧？”

    欧阳光景深深地喘息了一下，垂眸看向她光裸的脚趾，粉嫩莹白，如上好的琉璃白玉，他二话不说，上前蛮横的将卫子好打横抱起。

    “喂！”卫子好大惊，却无法反抗，欧阳光将将她抱的那样紧，在他宽大的胸膛下，她娇小的不可思议。

    “别动，跟我回军营。”

    卫子好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走路脚会发软，她便不再挣扎，任由欧阳光景抱着，在众将士吃惊的目光下，遣散蛇群，走出迷雾。

    欧阳光景将她放在榻上，为她盖好被褥。

    “我去请军医。”他道，卫子好抓住他的手臂，说：“没用的，我的伤，不是一般人能治的。”

    欧阳光景忽然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说：“到底怎么了，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他始终注视着卫子好的面部表情，只可惜，那绝美的容颜，再也看不出一丝的动容，平淡，疏离，甚至，毫发无伤。

    她仍旧是清淡的笑意，说：“别担心，我的伤会痊愈的，我只是想问你，北皇，这一仗，是不是真的不打算收手？”

    欧阳光景轻轻点头，皱眉道：“北皇不会轻易放过颜如玉，他这口气出不去，是不会就此收手的，对这天下势在必得，五年，甚至十年，都会继续。”

    卫子好沉默。

    欧阳光景道：“你不要想这些，安心在这把身体养好。”

    顿了一下，又道：“你，还恨我吗？”

    卫子好看向他，疲惫的面容略显憔悴，岁月的打磨让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青涩不羁的小子了，下巴青黑的胡渣昭显他的稳重与成熟，看来，欧阳光景变了不少。

    卫子好摇摇头，道：“你我之间，何来的恨，身不由已，言不由衷，怨不得你。”

    他忽然将她的手掌贴近他的额前，温柔的贴着，额间滚烫的温度让卫子好不禁退缩，她有些不习惯，三年来与蛇群的共同生活，她早已习惯了那样的温度。

    欧阳光景起身，眸底湿润，他说：“你先休息。”

    便大步的走出了营帐。

    卫子好眯起眼睛看他陷在明媚的阳光下的背景，脑袋昏涨，终于忍受不了疼痛，宁愿自己睡死过去。

    再醒来，是军医仓皇的神色，和欧阳光景凝重的表情，他不停的踱步，将卫子好的眼睛都看花了去。她终于努力动动嘴唇，发出一声沙哑的声音。这声音，好像解救了军医，他大呼一声：“夫人醒了！”

    欧阳光景推开他，紧张的问卫子好：“你怎么样了？”

    虽然身子仍在疼痛，可是她没有遗漏军医对她的称谓，夫人？

    欧阳光景对军医说：“你先下去吧，为夫人调理好药。”

    “是。”军医退下。

    欧阳光景解释道：“我知道这样不合适，事先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暂且对外宣称你是我的夫人，如果你不愿意，我马上传令…”

    卫子好又何尝不明白，想要留下，想要实行她的计划，就必须有一个强而有力的身份。

    她止住他，说：“没关系，就这样吧。”

    迎上欧阳光景震惊的目光，她淡然道：“既然你不在乎，那我在乎什么？”

    只是将军的营帐只有一个，她既然是他的夫人，就势必要同账而眠。

    欧阳光景迟疑了片刻，拿起桌上了酒壶，起身向外，“你先睡吧，我去外面给你守着。”

    卫子好觉得好笑，却又说：“你想出去就出去吧，只是晚上记得回来，夜晚露水重，着凉了就不好了，千万的大军，还需要你这个将军。”

    欧阳光景的身子僵住了。

    “这床够大，我占不了多少地方，不要让他人怀疑。”卫子好道。

    她说的明明白白，既然要作戏，就做的真一些。

    欧阳光景亦是清楚，微微颌首，便走了出去。

    直到深夜，欧阳光景脚步有些虚浮，他喝了不少的酒来给自己壮胆。他浑身散发着热气，但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敢乱来，好不容易将她等了回来，再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将她轻而易举的从他身边推开。

    他掀开门帘，借着月色扫向房内。

    床榻上的一角，安静的躺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慢慢的随着月色起伏呼吸，熟悉，亲切。

    欧阳光景在躺下的那一刻，发现自己双手颤抖的要命。连衣服都没有脱，就这样完完全全的躺在她的身边，中间有一段距离。

    很近很近，却又很远很远。

    他是在迷茫与朦胧之间睡着的，伴随着漫漫的幽香，整个夜晚都溢满了幸福的梦。

    欧阳光景命令军医用尽天下的药为卫子好调理身子，不管珍贵与否，一律向皇宫申请。而欧阳光景身为护国将军，承担着一国的兴衰使命，他的要求，皇上自是件件应允的。

    每天的雪莲进补，卫子好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她每天必做的就是陪着欧阳光景来到操场，训练军队。

    由于欧阳光景对她的重视程度，虽然那日有士兵遇见卫子好与群蛇共舞，也被欧阳光景封了口舌，但卫子好本身引人注目的容颜，再加上现在宁静致远的性子，冷冷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像极了天上的神仙嫡女。

    所有将士对她敬重有加，只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当太阳升起，她安静的站在脚步里，任阳光洒在她的周身，如诗如画的景象看呆了众将士。

    一个小兵一不留神，手中的箭就呼啸而去，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箭直直的袭向卫子好。

    千钧一发，所有的背景幻化为布，箭的锋锐就像慢动作一般在卫子好的眼前展现，她抬手接住。

    小兵吓呆了，恰好此时欧阳光景回来，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卫子好没说什么，径直走了过去，拿过不知所措的小兵手中的弓，搭上弓弦，缓缓举起，对准把心。

    长龙呼啸，利剑出鞘，一刹间气势铺天而来，犹如龙转九天，猛虎出笼，排山倒海势不可挡，苍龙云海，一声裂帛，把心被撕碎。

    这是一个神话，不是奇迹。

    所有人惊呆了，因为就在刚才，分明听见了浴火凤凰，展翅高飞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前的女子，不是红颜祸水，分明是一个巾帼英雄。

    而不远处的欧阳光景，却觉得卫子好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他永远只能仰望着。

    “将军，夫人！”小兵跪下，全身发抖的求将军饶命。

    欧阳光景温柔的接过卫子好手中沉甸甸的弓箭，道：“罢了，不怪你，都起来，继续操练！”

    “是！！！”

    “身子还没有恢复，怎就这般沉不住气？”欧阳光景道。

    欧阳光景当然不知道，就是军医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天下奇药用尽，她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症状，全身冒汗，手脚冰凉，甚至会痛苦的打昏自己。她身子里的隐藏的蛇毒，是永远也清除不去的。

    和蛇群生活的三年，相依相伴，它们对她宠爱，保护，视若亲人而爱，所谓爱，也便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一并给了她，它们珍贵无比的毒液，千万种，一并给了它。最致命的，还是蛇王。

    她没办法拒绝，是它们救了她的命。

    不知道哪一天，这些毒，一并发作，她便再也不会看到夜晚的朝霞。

    这样的表情看的欧阳光景心底一痛，他最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明明难过，却要命的隐忍，更多的无奈。

    卫子好的眼前突然漆黑一片，欧阳光景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只听他道：“不要这样，不要看我。”

    她笑，淡淡的笑意。却让他痛彻心扉。

    为了卫子好的身体，欧阳光景居然请来了他的师父，传说中的古梅道长。

    古梅道长本不出山，可是当欧阳光景道出卫子好的身份时，古梅道长千百万年不变的眉毛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欧阳光景知道，师父好奇了。

    古梅道长席地而坐，门帘被掀起，光霎时涌了进来，伴随着光，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她并不像古梅道长想象中的白衣似雪，而像兵营将士一样，穿着盔甲，柔软的眉角却是刚毅有型。

    依然绝色，却不失韵味，却最能吸引人，打动人。

    怪不得，怪不得能让他的傻徒弟念念不忘。

    卫子好微微一下，对古梅道长施礼，然后摊开手，解开护甲，古梅道长的手指便搭了上去。

    安静沉绵，指尖下的脉搏有力的跳动，古梅道长紧锁的眉头让欧阳光景的心紧紧地纠结在一起。

    他忽然看向卫子好，两两对视，仿佛陷入了无边荒芜的境地。

    “师傅？”欧阳光景惊叫出声。

    古梅道长收回手，却是让卫子好抢先说了话。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师傅，简单的开一些药酒可以了。”

    古梅当然知道卫子好这样说的目的，他也不想让这个傻徒儿知道，否则，就是翻天覆地，他这个傻徒儿也一定要找出来。

    古梅道长道：“也好，徒儿，这药异常珍贵，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得到了。”

    “师傅但说无妨。”

    “百灵胆。”

    话落，卫子好也惊讶了。

    她没想到，古梅道长会说出这样的药来。

    百灵胆，千年一胆，药效奇特，当年炎黄拼劲了全力才得到这么一颗胆，延长了十年的寿命。

    欧阳光景凝眉思索，他忆起，姑姑在时，好像曾得到过这么一颗百灵胆。

    “师傅放心，这点小事徒儿当然可以办好。”他胸有成竹的说。

    卫子好想要阻止他，为了她的身子花费如此多的精力实在是没有必要，可是古梅道长一个眼神暗示她，卫子好乖巧的闭上了嘴巴。

    集天地灵华于一身的百灵胆，曾经是容华的爱物，此番被提出，又会掀起什么风浪呢？

    颜如玉看着军营寄来的告书，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

    只是下面的官员颇多的意见，毕竟欧阳光景在前朝的地位与身份，此次战功显赫又被重用，不得不忌惮。

    “皇上，这欧阳光景不知搞什么名堂，向朝廷要的药物一次比一次珍贵无比，哼！百灵胆，他也张的开口！”

    “普通的战伤根本不需要这些药，看上去全是滋补养料的，据探子说，好像前些日子欧阳光景救了一个绝色女子，宠爱有加，不惜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去医治此女子身上的伤，可谓红颜祸水！”

    “这成何体统啊，已经明白着说是他的夫人了！”

    颜如玉放下手上的纸，别的要求他可以尽量满足，只是这百灵胆……

    颜如玉道：“传护国将军与其夫人进宫，就说朕要摆宴庆功！”

    欧阳光景就坐在帐外，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匕首，削着一根木头。

    卫子好收拾好床铺，走到帐外，看着欧阳光景手中的匕首闪着锐利的光，削铁如泥。

    “你好像很紧张。”卫子好就站在他的身后，冷不丁出声让欧阳光景停了动作。

    他回头看她，却是一脸的笑意，道：“本将军怎么会紧张，上战场砍一个人的脑袋我的眼睛都不会眨，紧张，我怎么会紧张……”他越是这样说，心里越是发虚，到最后，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卫子好坐到他身边，拿过他手中的匕首，仔细的看着，并用指尖试探它的锋利。

    “小心！”她才刚刚触碰，就被受惊的欧阳光景拦住了。

    可是卫子好执意如此，明明知道危险，还是要去触摸，她顺着刀刃抚摸，却是一脸轻松的笑意，欧阳光景紧紧盯着她的手，看她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卫子好笑着说：“是你太紧张了，不是吗？明明没事的。”

    卫子好这是在劝他，欧阳光景明白。

    他抬起头看看了皎洁的月光，像月盘一样。回以她一个温暖的微笑，起身要去睡觉。

    直到他走后，卫子好的脸才垮下来，笑容消失，眉间蹙起，垂眸，视线落在刚刚一直隐藏的手腕处，这把锋利的匕首，终归还是伤到了她。

    鲜红的血顺着刀线流下来，像丝线串起的红色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