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烛火一滴一滴地在在大殿之上掠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谢凌身上，这谢凌是谢家庶子，也是谢老王爷生前最爱的儿子，向来以品行端正著称。

    倘若他今日当庭指证真的是谢赫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就真的是证据确凿，此事传了出去，全京城都要知道堂堂天朝大将军谢赫，究竟是个多么不择手段之人，日后将无人再拥护谢赫。

    谢赫也将尽失民心，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殿上支持谢赫的党羽们如猎鹰一般盯着谢凌，各个面露正色。

    前几日，文帝突然派人夜里叫谢凌进宫，他本以为是之前纪旺舅舅谋反一事，文帝还在怪罪于他，可没曾，他踏入这皇宫中，才听到了文帝居然命他诬告谢赫纵火一事。

    他听罢当场跪地不起，皇上乃是天子，是万民的救赎，怎么能为了扳倒臣子而做出残害百姓之事？

    谢凌越想越觉得离谱，再三劝告文帝收了纵火的念头，可未曾想，文帝竟然命人将他绑了起来，又向他开出了优厚的报酬，倘若谢赫一倒，他谢凌便是这谢家的家主，谢府掌权之人。

    谢凌心头划过心动，他受挟于文帝，对文帝劝告无果，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既然这把火文帝为了扳倒谢赫是一定要放的，自己大可借此机会捞些好处。

    城外无辜百姓惨死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谢赫，是他偏要忤逆圣上，是他偏要和天子作对，是他一直心怀不轨。

    至少谢凌进殿之前是这样想的，至少他曾恶毒地这样想过。

    他强忍住心头恐惧，手在不停地颤抖着，额头巨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过。

    谢凌的嘴似乎动了动，他望着殿上的文帝向他投来期盼的目光，心中慌乱的念头更重。

    所有人都在等着谢凌的发话，此刻殿上哪怕是掉一根针来，都能听见声响。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最终是做了决定，他听从了心里的声音：

    “启禀皇上，微臣，微臣从未听过兄长有任何反叛天朝的迹象。”

    此话一出，众臣哗然，文帝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有人暗自松了口气，也有人着急了起来。

    一直以来所有的贪念都抵不过心底的声音和一直以来所坚守的道义，他恨谢赫没错，嫉妒也好，愤恨也罢。

    可一直以来被教导的观念让他绝不能开口说出颠倒是非之话，他想扳倒谢赫没错，却也绝不能用万千百姓的性命和家国之事拿来开玩笑。

    这卑劣的手段绝非他所能为之。

    文帝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谢凌，你可是在耍朕？你明明进殿之前跟朕说过，城外纵火一案就是谢赫为了反叛亲手所为，朕如此信任你，可你居然又当众否认，你可知你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文帝此刻已经下最后的通牒令，谢凌咬紧了牙关，痛苦不已，他的的确确答应了文帝会入殿作证，这只是缓兵之计，可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按文帝说得来如此诬陷谢赫。

    他知道今日一旦失去了机会，等待他的只会是灭顶之灾，最后能活命的机会尽在眼前，可再强迫自己也只能开口道：

    “微臣不知，真的不知。”

    说罢谢凌一滴泪水涌出，他立马跪倒在了地上，眼里满是等死的绝望。

    “好一个谢凌，居然替敢包庇反贼，欺瞒君主，来人啊，把这个满嘴谎话的奸臣给朕拖入死牢，等候问斩！”

    谢凌坏了他的好事，文帝愤怒极了，他猛地站起身来，指向下面的谢凌，怒气让他的双眼变得猩红，恨不得当场一剑杀了这个谢凌。

    谢凌很快被拖了下去。

    群臣面面相觑，见天子发怒，都不敢抬头，互相心里自然是有了想法。

    这谢赫为天朝出生入死，守卫疆土，那都是看在眼里了，真的不像是能做出纵火之事的人，再说他纵火再带人去救火，怎么想这个逻辑都是不通的。

    魏文静一个闺房小姐，话不能全信，至于这个谢凌，今日一看就像是被文帝给威胁了。

    文帝自知今日殿上这一出本该策划好的戏，被谢凌一团乱，此刻这场面有些难看了起来。

    他强撑着局面继续说道：“不管谢凌如何信口雌黄，包庇谢赫，这谢赫带着反贼出逃谋逆已经是事实，现在朕就下令，立即遣兵去往城外围剿谢赫！凡杀谢赫者，赏金万两，立即执行，不得有误！”

    文帝此话一出，底下人带了些许惧色，“皇上，城外大火还未熄灭，眼下您应当派兵熄灭大火，再捉拿谢赫才是。”

    “臣听闻，听闻那谢赫如今也在城外救火，您要怪罪谢赫怎么也得等到百姓被救出来才是。”

    几个臣子好言相劝，却越来越令文帝脸上难看。

    魏丞相瞅准了时机，站了出来，“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们又怎么知道反贼谢赫现在究竟是不是在救火，而不是在城外纵火？你们几个亲眼看见了吗？这反贼带兵在城外已经巨大的祸乱，马上攻进城来，到时候莫说几个贱民，就算城里的百姓都不一定能幸免于难，到时候你们该如何向皇上交待？”

    文帝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

    “臣请求皇上立即下旨，除去谢赫兵部统领的官职和一切职务，即刻派兵追杀反贼谢赫，所有敢再为谢赫进言的官员，便是有跟谢赫一般谋逆的心思，一律即可斩杀！”

    “好！这才对。”文帝听了赶紧兴奋了起来，点了点头。

    城外

    昨夜熊熊烈火烧得速度极快，夏日稻田里本就是生长的季节，只要丝丝火星，便能迅速燎原。

    那火烧尽了房梁和村庄，摧毁了近千户人家，谢赫和手下的士兵奋力抢救，从即将塌陷的屋里救出一个又一个人，却抵不住这火势烧起来的速度。

    谢赫身上的长袍早已经不再干净，脸上也沾了许多灰土，他手下的兵将们此刻也都已经疲惫不堪，望着片片被摧毁的家园，和烧尽的骨灰，以及成百幸存者对着死去的家人哀嚎的哭声，他此刻不免的心碎了起来。

    很快他就在鞋底处和走过的泥地发现了不对，这好端端的地上，竟然到处是被油泼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