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卡坤告诉过塔西卡，要学会自己判断，世界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心，只有利益是永恒。

    阿莱克斯这番话，让塔西卡明白了帝国的利益，也认识到兽人部落的价值。

    这可比因为一个漂亮公主牺牲自己，就能救下兽人部落听着合理多了。

    而阿莱克斯说到战争女神，更是让塔西卡的思路瞬间通畅，想起来老卡坤一直计划的整合运动。

    她毫不犹豫，又把那个计划讲了出来：

    “查尔斯大人，龙舌兰公主在诸部落间还有些薄名，只要您能放我出去，我有信心收拢兽人精锐联军，整合兽人诸多部落为一体，听从帝国指令共抗诸神，绝无二心！”

    看着她一直灰暗无光的眼眸重新有了光芒，似乎重新找到了前进的方向，阿莱克斯的眼底也现出了一丝笑意。

    很好，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傀儡公主了，是时候上去自己动了。

    就如剧情里展现的那样，塔西卡公主性格善良、脑子也不笨。

    虽然信奉战争女神，但她本心愿望始终希望兽人部落能实现共同强大。

    为了这个目标，她可以牺牲自己。

    否则也不会主动配合老卡坤做出那些违背她本心的操作了。

    在他看来，信仰是把大家联系在一起的纽带，而非大家一起给信仰当肥料。

    当女神给不了部落庇护，她也会抛弃女神。

    不过若是帝国以为抓到了她，就能让她成为帝国的工具人，榨取兽人部落利益，只怕塔西卡会抵死不从。

    而谈判的话，她也一定会拼命替兽人争取利益、自主权，直到开出一个荆棘女皇和帝国贵族都无法接受的价码。

    塔西卡已有必死的决心，只能替兽人们做些什么，完全不怕激怒荆棘帝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这就是为什么荆棘女皇很同情塔西卡，却只是派阿莱克斯来试一试的原因。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半龙公主，但小奥能看得懂她骨子里的倔强，宁折不弯。

    不同的时空，相似的遭遇，造就了如出一辙的绝望，以及对这个世界的不确信。

    阿莱克斯也了解塔西卡的性格，知道跟她摆明车马，把一切都谈得一清二楚，根本就是白搭。

    不少人的性格里，就存着很“贱”的一面。

    为了一个人好，苦口婆心地劝说，设身处地地着想，可她根本不会领情。

    还会因为你表现出来的礼貌和教养，认为你软弱可欺，生出无止境的贪心来。

    反过来，居高临下地欺她、辱她、虐她，让她绝望，浇灭她的自信，让她一文不值，让她看到这个世界的残酷，身与心皆坠入深渊。

    这时只需要漏出一丁点温柔给她，她也会像溺水之人死命抓住，哭着求你指点她，正常怎么也听不进去的劝导，全都乖乖照做。

    明明获得的更少，却是感恩戴德，充满感激。

    阿莱克斯用的套路或许有点屑，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说理去？

    毕竟塔西卡在乎的事物明晃晃摆在那里，谁都利用的弱点，非要头铁的让帝国和部落两败俱伤，那就真的高尚吗？

    现在塔西卡主动提出整合兽人部落向帝国效忠，只有荆棘女皇受伤的世界就顺利搭建成功了。

    嗯，明明是女皇先提出来允许兽人部落附庸，结果阿莱克斯却用她的名声吓唬塔西卡成功，成为塔西卡心中的恶毒女人……

    相信陛下她不在乎这些细节。

    都怪教会这么多年来，对荆棘女皇不遗余力的抹黑，在帝国之外，她就是这世间前所未有的大暴君。

    教国的人看来，女皇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都理所当然。

    接下来阿莱克斯和塔西卡开始商讨永远也不会公开的秘密条约。

    帝国会提供强者，和有限的武力保障、军事指导，帮助塔西卡建立一个新的兽人王国，整合一盘散沙的兽人部落。

    这个兽人王国，会以向帝国复仇的名义建立，增加各部落的凝聚力。

    当兽人王国建成后，表面上跟帝国宣布敌对，实际上通过中间势力输送兽人劳工。

    并且接受帝国的投资，建设新的城市、道路、矿场等，保证两国贸易通畅等等。

    同时，兽人王国应采取战时条令，限制战争女神教会在境内的活跃，直至完成驱逐。

    “查尔斯大人，就只有这些条件吗？”

    听阿莱克斯讲完，塔西卡看阿莱克斯的眼神都古怪起来。

    这也太宽松了吧？这是反而给战败国诸多好处？

    这都是查尔斯大人替我们争取来的好处吗？

    堪布萨克相当贫瘠，兽人部落一直很穷，吃不饱饭的小部落普遍存在。

    就是大部落，遇到灾年，也很难。

    每每冬天到来，经常有部落要组织老弱冲击荆棘帝国边境。

    不为胜利，只为消耗掉部分人口，才能保证大部分人活过冬天。

    现在阿莱克斯提出的条约，不占领、不屠杀、不掠夺，反而帮助兽人建立王国，提供工作，帮助他们完成基础建设，优先保障各种贸易等等……

    这是男菩萨吧？

    唯一强制的要求，就是限制战争女神教会活动。

    可经历了这次的事情，塔西卡除非疯了，否则也不会再信战争女神。

    单看这契约，不知道结果的人，有理由相信兽人部落才是胜利那一方。

    为了避免女皇的屠刀落下来，塔西卡其实愿意接受远比这严苛得多的条件。

    “别担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说服陛下，说服帝国的贵族。”阿莱克斯露出一个坚毅的表情，“相对战争女神，兽人也是受害者，我很同情你们的遭遇。”

    “查尔斯大人，你真是这世界上最善良的好人，兽人们永远铭记你的恩德……呜呜呜你真是太好了……”

    塔西卡公主拉紧了阿莱克斯给自己披上的长袍，这些天再绝望也没有落下的眼泪，突然如断线了的珍珠，不断滚落。

    她不想哭的，可是查尔斯大人给的实在太多了！

    在塔西卡看来，阿莱克斯肯定没有私心的。

    刚刚她多次或明或暗的表示可以私下给阿莱克斯“一些补偿”，以保证条约顺利签订，都被阿莱克斯明确拒绝了。

    可见阿莱克斯大人的品德是真的高尚。

    他是同情兽人的遭遇，这才扛着女皇的压力，也要替兽人谋求一条出路。

    阿莱克斯看着她哭得都要晕过去了，便拍了她的肩膀一下，谁知道塔西卡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别哭了……呃，好吧好吧！”

    这样一位刚刚国破家亡的小公主，阿莱克斯也真狠不下心把她推出去，让她哪凉快哪呆着。

    他能感觉到塔西卡很用力，真就是把自己当最后稻草、当最后依靠了。

    只能轻拍她的背，无声安慰。

    不过还是忍不住偷偷在龙角上摸了摸，敲了敲。

    冰凉，硬的，有点划手！

    眼下这个状况他真有点意外。

    忽悠签条约他没负担，那是为陛下效力，但塔西卡这个态度也在陛下的预料中吗？

    这位公主殿下也太天真了吧？

    如果不是兽人部落赔不出白银，这条约跟当年大清签的那些也相差无几，结果却收获敌国元首的感恩戴德……

    阿莱克斯赶忙把慈禧太后扑自己怀里暴风哭泣的画面甩出脑海。

    半龙公主银发红眸还有角和尾巴，多美好的xp啊，岂是那长指甲老妖婆能比？

    这般的反应，只能说这位龙舌兰公主尚不知道工业国是怎么收割农业国的。

    兽人王国就是能借机国力腾飞，但撑死也就是阿三那样的殖民地，时间越久，就越依赖荆棘帝国。

    当然底层人民生活水平会提高，这是她很关心的点吧……

    只能说，异世界这些被诸神压榨的羔羊，活得实在太苦了。

    技术发展完全被教会压制，还定期被挑唆着打仗，简直就是无穷无尽、教会实力强化一百倍的中世纪……

    这才是真正的荆棘难明啊！

    塔西卡似乎是要把这些天被老卡坤欺骗嘲弄的委屈全哭出来，感觉水位都上涨了一米，她才终于从阿莱克斯怀里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歉意地道：“查尔斯大人，我失态了……”

    她真没想这样的，可那只手拍上肩膀，她的情绪控制不了住……

    “没关系，那个……你自己把眼泪刷新一下。”

    正常这种时候绅士要递纸巾什么的，但这是意识海洋，外表就是思维的投射。

    塔西卡随便给自己重新捏下脸就行了。

    她害羞地吐吐小舌头，不仅清理了脸上的泪水，趁机还整理了发型、补了个素颜妆，修改了长袍的细节和尺码……

    这让她看上去更加清纯靓丽、身材修长，还添几分英气。

    这才是龙舌兰公主该有的风采，颜值镇压兽人部落的战斗姿态！

    反正唯心的世界，想一下就好了，节省了很多时间。

    她没给自己开美颜加滤镜，已经很矜持了。

    阿莱克斯这种直男，还真没有察觉这细微的变化，只觉半龙公主更加养眼了，以为是精神振作的缘故。

    “如果你没有意见，那秘密条约就这样，我一定会尽力向陛下争取就这样执行，尽可能保障兽人们的利益。”

    阿莱克斯嘴上说的唯唯诺诺，但实际上还挺自信的。

    这份条约属于更加现代的可持续循环收割韭菜模式，正好提供了帝国需要的劳动力、市场和盟友，远比直接统治兽人部落要高。

    只要把傀儡政权和直接占领的最终收益都算出来拍脸上，荆棘女皇肯定选前者。

    就是抄作业，她也会选学霸的抄。

    而女皇接受了，就代表帝国接受了。

    塔西卡点头应是，眼里闪烁着崇拜和依赖的光：“嗯，我相信查尔斯大人。只希望您不要太过为难自己，就是有变动，只能能活下去，兽人们也愿配合。”

    “我们的野心很大，你忍一下。不过帝国要完成的是万年未有之大变革，要让凡间所有智慧生命享受到魔法的福祉。等以后，兽人需要的粮食、布匹、盐巴、茶叶、金属工具产量都会提升几十上百倍，到时候这些东西会有一个你想象不到的低价卖给兽人，你们的生活质量自然大大提高。”

    “嗯，我相信查尔斯大人！”

    “兽人劳工要从事的工作每天定点集合、管吃管住，重复操作炼金器械可能会有些枯燥，赚的比他们去当雇佣兵和护卫少，但胜在安全……”

    “嗯，我相信查尔斯大人！”

    “帝国正在开发男人生孩子的魔法，兽人的生育率可以大大提高。”

    “嗯，我相信查尔斯大人！”

    “相信你个头啊，我刚刚是开玩笑啊喂！”

    阿莱克斯无奈揉着眉心，服了。

    本来挺聪明的龙舌兰公主，硬生生被自己忽悠瘸了，还反过来为自己设身处地着想。

    她难不成真把自己当好人了？

    “那……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他有点不敢面对塔西卡望过来时，那太过灼热的目光，准备溜了。

    塔西卡忽然面容一肃，语带哀伤地问：“大人，您是否知道，为什么兽人为战争女神而战，女神却没有庇护我们呢？”

    阿莱克斯看她的表情，能猜到这是困扰她很久的问题。

    对女神的失望，也是她心底最大的幻灭吧。

    阿莱克斯用塔西卡能理解的比喻道：“贝尔族喜欢吃蜂蜜，但蜂蜜是从花中来的，可你们会直接吃花？

    这就是信徒对诸神的意义。诸神不能直接汲取信仰之力，必须要借助信徒。物质世界就是蜂巢，只是的蜜蜂分了家，彼此征战，为了自己的发展，贡献蜂蜜换取蜂巢外面养蜂人的帮助。

    兽人部落就是这样一只小蜜蜂，得到了养蜂人投喂的一些好处，以为她无所不能，无怨无悔地贡献着蜂蜜。

    可实际上养蜂人身躯庞大，蜂巢很小，就是伸只手进来也有可能把蜂巢弄碎，所以实际上战争女神只能通过间接影响我们这个世界。不是她不想庇护你们，而是她做不到。”

    塔西卡一下子懂了：“荆棘女皇就是一个很强大的蜂王，她不想给养蜂人采蜜，还禁止其他蜜蜂，引起了养蜂人愤怒，养蜂人暂时无可奈何，只能通过我们去干涉。可，女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诸神不是会保护蜂巢不被其他怪物袭击吗？提供蜂蜜人神双赢吧？”

    “你怎么知道那怪物，不是养蜂人假扮的？”阿莱克斯嗤笑一声，“信仰之力来自于生命源质，生命源质来自信仰源海，这是一个物质位面不可再生的资源，是不断诞生新生命的原动力。所以实际上，蜜蜂也需要蜂蜜来喂养下一代，若蜂蜜都被诸神吸走了，那你说这个世界会怎么样呢？”

    “没有新生代，老的蜜蜂也会死光，最终一片死寂。”塔西卡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这就是里那些只有亡灵游荡的死亡位面由来。”

    阿莱克斯叹息着，打破了她心底对诸神描绘的美好，最后一丝向往。

    荆棘帝国与七神教会的战争，其实应该是这个位面与诸神的战争才对。

    只是，大部分智慧生命如兽人部落这样，沉溺于诸神编织的梦幻。

    其实很多统治者也明白诸神的真相，但吸干一个位面需要极漫长的时间，足够长生种走完自己的昏君路了，又何必去关心位面生灭这种太遥远的问题呢？

    放眼此世王侯将相，荆棘女皇有且只有一个。

    这也是她此前那般孤独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