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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剑仙八百万
第10章 有时候,一个人,就是一座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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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意料,萧青河回道:“不可以。”

    不等宋遗憾再事无巨细的问,萧青河又道:“可我愿意。”

    我愿意拿这条命去见她一面。

    一命抵一面,萧青河觉得这买卖稳赚不赔。

    宋遗憾没来由的想起唐老夫子说的那句话,喃喃自语道:“能让萧大侠喜欢的人,一定是一个很惊艳的人吧。”

    萧青河咧嘴一笑,脸上满是温柔和宠溺的神色。

    过了半晌,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宋遗憾又问道:“对了!老虎寨是你一剑挑平的?”

    “不对!是两剑。一剑破山门,一剑杀王老虎。”

    “不是说下江南很急么?怎么还有空去老虎寨。”

    “因为这次去见她,很有可能不回来了,既然这辈子随了儿时心愿端了大侠这碗饭,就想着一条路走到黑,能多帮一点便多帮一点吧。”

    宋遗憾听他说得正义凛然,哭笑不得:“萧大侠还真是尽职尽责。”

    萧青河看了看少年背上背的那把模样极其普通的木剑,笑问道:“怎么?也想着仗剑江湖行?”

    宋遗憾挠挠头,脸色微红不好意思道:“只打了几年拳,剑术一直也没什么进展,无所谓木剑铁剑了。就是临行前,一个朋友非得让我带上它,说是背在背上显着威风,就带上了。”

    萧青河点头赞道:“你那朋友眼光不错,属实是看着威风了些。”

    只是他接着叹道:“只是可惜如今这江湖,对咱剑道不太友好啊!有点那啥虎落平阳被狗欺的意思。”

    宋遗憾好心提醒道:“是被犬欺。”

    这位萧大侠试图蒙混过关道:“犬不就是狗,狗不就是犬吗?一样一样的嘛。”

    这也行!

    宋遗憾哭笑不得道:“我看萧大侠嘴上说可惜,眼睛里可没半点可惜的意思。似乎对当前落寞的剑道还是充满着希望?”

    萧青河拿起自己挂在驴背上那把名满天下的故人剑,仔细摩挲着剑身,轻轻笑道:“没什么好可惜的,就算它真的落寞了,没那么吵闹了,不复当年万剑入江湖的盛景,可喜欢它的人依然喜欢着它,那些离开的,只不过是那些原本就对剑道没什么信念的臭男人,理他们作甚……”

    萧青河对于自己赐予他们这个“臭男人”的称呼好像很满意,本还夹杂着略微感慨与怀恋情绪的他此刻已是笑得合不拢嘴。

    宋遗憾笑道:“萧大侠的语气让人听着像是为不受宠的剑道打抱不平一般。”

    “别别别,当一个大侠就够我累的了,我可没时间再去为剑道打抱不平。”

    把故人剑扛在肩头上,萧青河走在前头,吹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半吊子口哨,“三尺青锋怀天下,一张帅脸走江湖。风流人物数我辈,青楼花魁叫宝贝。”

    宋遗憾:“……”

    现在的大侠门槛是有点低了!

    月上枝头的时候,两人一驴终于赶到了彩云镇。

    刚入镇内,两人就被一曲琴声吸引着往前走,沿着古朴的青石板街走了一阵后,在一家名为青云楼的酒楼门前停了下来。

    宋遗憾看了一眼此楼飞龙画凤的装饰,心中暗叹一字“贵。”

    “找你的?”

    萧青河无奈点头道:“应该是的。”

    秃驴被小二主动上前识趣带走,两人进入酒楼,才发现四周皆无人,唯有中间一桌坐着一名温文尔雅气质淡然如水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袭青衫磊落,举手投足之间满身书卷气,让人一看就知道定是从名门望族里走出来的公子哥。

    事实上年轻人本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公子”的顾知章。

    顾知章见萧青河走进来,主动开口道:“好久不见!青河兄别来无恙?”

    宋遗憾看着他,只觉得书上所说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恰如其分。

    “你要是不来趟这趟浑水,我会更好。”

    萧青河对这位天下第一公子实在不能提起什么好脾气。

    因为萧青河知道对方若是真的打算出手拦自己,自己还真的没有那个把握短时间之内赢他,而且最多只能弄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到时后面再来个光头尼姑啥的挡路,自己这躺扬州之行多半是泡汤了。

    萧青河一屁股坐在一旁,也不理眼前风度翩翩的读书人,自顾自捡起桌上的花生米,吃了起来。

    吃了几粒,才想起来,还有个背木剑的傻少年,他看向少年道:“要不,也来一点?”

    宋遗憾果断摇头。

    顾知章瞧着对方将自己视若无睹般忍不住笑道:“你堂堂一代大侠,不会这么小气吧?”

    见萧青河还是不理自己,顾知章哭笑不得道:“行了啊!我又不是来拦你的。”

    萧青河白了读书人一眼,“那你是来喝西北风的?”

    顾知章笑笑:“我不仅不会拦你,而且我还能保证你这后面的路比你想象中的顺畅很多。”

    “真的?”萧青河一听立马转过热脸来。

    顾知章早就对他一百八十度的变脸习以为常:“真的。”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成交。”

    萧青河大气道:“别说是一件,就算是两件,我考虑过后还是会答应你的。”

    顾知章一愣,不可思议道:“以萧大侠的胸襟,不应该是一百件?”

    萧青河翻了个白眼,竖起一根手指,“说吧!就一件事。对了,不违背江湖道义啥的......你一读书人应该比我懂吧?”

    “放心!不会影响你萧大侠的形象的。”

    萧青河乐呵呵道:“好说。”

    顾知章也不去做那拐弯抹角的扫兴事,直言不讳道:“只是希望有一天我儒门蒙难时,你能够出手相助,给这天下留一份希望。”

    “说的什么话,凭我俩的交情,就算你不说,真有那么一天我萧青河也会两肋插刀为兄弟挺身而出的。”

    萧青河右手绕住顾知章的右肩,好似两个老朋友久别重逢般。

    萧青河心里想的是,反正你们偌大的一个儒门,高手如云,说什么也不会轮到自己出手相助。

    况且现在的光景,谁吃饱了撑着敢与那帮不止嘴上功夫一流,手上功夫更是不含糊的读书人为敌。

    那不是找虐,是什么。

    “你别这样,我很不习惯。”顾知章笑道。

    “不习惯就好。”萧青河站起来,拍拍屁股,对站在一旁的宋遗憾道:“溜了遛了。”宋遗憾朝顾知章礼貌点了点头后,便跟着离开了。

    两人身后传来顾知章清雅温润的声音。

    “青河兄,到了扬州,记得代我向嫂子问声好。”

    萧青河一个趔趄,好家伙,这就开始攀亲戚了,现在的读书人脸皮都已经这么厚了吗。

    怪不得浩然州那座恢弘大气的正气长城是长得越来越粗壮了,现在看来是事出有因。

    第二天,在两人必经之路的彩云溪畔,站着一群出尘超然的负剑女子。

    江慧儿轻抚才盘旋而下的白雁雁翅,取下字条,看了一眼后,对着白衣女子道:“白师姐,据梦瑶前辈所说,萧大侠此刻应已在彩云镇内。”

    白衣女子点点头,“嗯。”

    江慧儿看向场中众人道:“方圆几里全部马场都已派人跟守,这彩云溪是南下的必经之路,大家一定要打好精神,注意是否有行迹可疑人员。”

    “放心好了,慧儿姐。我们一定会拦下萧大侠的。”身旁另一名妙龄少女安慰道。

    江慧儿点头,“希望我们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此时场中年龄最小的贺婉云不解问道:“那么多的前辈高手都留不下萧大侠,我们可以么?”

    江慧儿轻轻道:“没事的,度空大师说过,就算我们没办法留下萧大侠,也一定要努力拖延点时间,等大佛山那几位佛主到了,就可以了。”

    “也不知道萧大侠是怎么想的,神州这么大,偏偏跟一个江南扬州过不去。”贺婉云歪着脑袋道。

    此时另一位名叫周晚的同门调笑道:“你怎么不问问大楼主她老人家干嘛偏偏跟那停云山过不去,一辈子过去了还在那死耗着。”

    贺婉云脸上一红,急忙解释道“才不是,大楼主是在那儿闭关。”

    “闭关还能经常痴呆着红了眼眶不成,若是如此,谁还愿意闭那个关?”

    江慧儿看了一眼白衣女子面无表情的脸,松了一口气,急忙止住两人的对话道:“行了,周晚你也少说点。”

    周晚打了个鬼脸道:“知道啦!慧儿姐。”

    贺婉云毫不示弱,眨眼道:“慧儿姐,周晚说大楼主她老人家患了老年痴呆症呢!”

    众女中除了那个被称为“白师姐”的白衣女子以外皆是着的灰白色衣衫,此时一听小师妹的话,各个笑得是花枝乱颤。

    远方大道上,缓缓走来七八名裸露上身,挑着夜香戴着斗笠的农夫,还有一位身着朴素的少年,牵着一只毛发稀少的丑驴。

    小师妹贺婉云从未见过生得如此好看的少年,也没见过生得如此丑陋的秃驴。

    少年不仅生得好看,一双眼睛更像是融进了世间所有最清澈的湖泊河流。

    她决没见过这样的眼睛,在女人身上都不曾见过。

    就算是白师姐那样公认的绝代佳人,也没有这样让人怀恋的眼睛。

    也许是少女心性,贺婉云最先上前问道:“你便是萧大侠么?生得如此俊俏,可为什么就一定要去那江南扬州寻死?”

    宋遗憾在远处便瞧见了众女佩剑在这大道上检查过往行人,也许是因为认识萧青河心虚的关系,到了近处也一直不敢抬头看众女。

    此刻听到眼前少女的问话,知道她误认自己是萧青河,不由得想抬起头解释。

    大烈神州,元景四年,一场雨后的清晨,云从四面八方升起来,阳光丝丝缕缕洒在山河间,空气里的味道很是好闻。

    这是宋遗憾第一次遇见白姑娘,他的江湖,他的梦。

    书上说,山高水长,路遥地远。

    意思就是,人间之地很广阔,岁月长河无止尽。

    少年不知道,因为他从小就在青铜村里长大,没去过那么多地方,也没见过山到底有多高,水到底有多长……

    少年只知道,看见那女子之后,山川矮了,四季短了,原本很大的江湖好像也变小了。

    那一眼,她背着一把八宝灰胎式的古琴,一身白衣胜雪清冷的站在众女中间。在她身后,两条长长的白色发带迎风飞舞,远远望去像是诗人从天上偷来人间暂住的两条流云。

    春秋的时候,有个名满文坛的曹姓诗人,写了一首《洛神赋》,语言之华丽句式之炳烺被人称作是古往今来形容女子美貌的天花板,无人再能出其左右。

    有文人笑称,“女子到此,无路矣。”,由此可见,《洛神赋》之惊才绝艳,更可见,词中女子的谪仙之资。

    宋遗憾读过那首《洛神赋》,刚开始还觉得春秋文人那都是为了附庸风雅才强堆辞藻来夸大其词,人间不可能真有那样的女子。

    就算是当日前来山上给师父留下一句话并偷袭拍了他一下屁股的那名妩媚至极的女子也断然没有给宋遗憾的视觉造成这样的冲击力。

    今日瞧见白衣女子,宋遗憾才知道原来不止书中有颜如玉,原来人间更有人胜玉。

    宋遗憾自认才疏学浅,肉眼愚眉,却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白衣女子便是唐夫子酒后吹嘘过的杏花烟雨江南,大漠长河落日,空山有雪相待,秋水长天共色。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就算有千万人拦着,萧大侠还是一意孤行下江南。

    今时江南一定特别美,原来也不过是因为有个人在江南里站着而已。

    那个人就那么站着,江南成了达达的马蹄,成了美丽的错误,成了三月春闱的过客,而人成了江南。

    宋遗憾突然觉得,若是白衣女子可以在那穷乡僻壤的青铜村出现,就算那儿什么也没有,没有青砖黛瓦马头兜,没有依河成街牌楼骑,没有渔莲灯阜簪头女,没有桂花老酒就蟹黄,那儿也定是个令人着迷的江南。

    有时候,一个人就是一座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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