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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仙有劫
第256章 渊何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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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内顿时寂静无声。

    谢拂池紧紧盯着那里。一只修长苍白的手从幽火中伸出来,指尖流淌的鲜血,缓缓落在空中。

    随着他的动作,连幽火之箭都似乎缓慢下来。

    魔尊以天地为无形之纸,分明蘸的是血,却无端墨气淋漓,大开大合,引得虚空扭曲,似有什么天地法则在这一刻被改写了。

    海水骤然平静,仿佛风雨欲来前的刹那无言,又猛地炸开。

    这壮阔奇异的一幕,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无边的海水积聚,拔空而起,逆流天际,不知要高往何处。

    月光缄默似要一同逆流,却又与冷白的海水交织,泛出凄冷绝艳的色泽。

    在如此通天彻地的力量面前,幽火霎时被冲散。辰南脸色一沉,正要再度挥动神器,却见海水还在源源不断地朝这边涌来。

    他意识到不对,刚要离去,却觉体内未清除干净的剑气猛地一刺,就在这须臾间,磅礴水幕却已凝聚成囚笼。

    天为顶,山为底。外面的混乱景象象不见了踪影,刺穿耳膜的呻惨叫哭嚎也彻底消散。

    除却一个魔尊,这囚笼中竟是再无其他。

    幽火触之边缘即灭,灵力瞬间消融。

    这海水是为阻止神火流淌而存在,辰南的幽火自然也难以点燃。

    这是一处绝妙的牢笼。

    辰南惊惧地看着魔尊,他意识到,此刻再无处可躲。

    乌色弑神弩无声出现,在魔尊手中精巧沉重。

    魔尊抬下眼,“可还有遗言?”

    “本座……”

    辰南还未说出口,一支银色弩箭已经贯穿他的身体。

    体内涌动的剑气也在此时被带出来,从伤口汩汩流出,割地他伤口一片斑驳。

    而弑神弩的箭还在撕扯着神魂,辰南顿觉锥心刺骨。

    然而魔尊的掌心又凝出一根银色的弩箭,指尖沾染的血氤氲着上神之血的芬芳,滴落在箭尖。

    天道虽不公,却不断在轮回。

    从前辰南为刀俎,如今却也成了鱼肉。

    一箭轻而易举地贯穿他左手,牢牢将他钉在地上。

    而后是右手,双腿……

    利箭刺入膑骨之中,锯骨断筋之痛逼得辰南不得不跪倒在地。

    “你如今需要怨气才能愈合。”

    魔尊衣衫掠过海幕边缘,他往前走,神色平静。

    他停在辰南面前,眸光冰冷,凝视着这位曾经风光无限高高在上的尊神,而是在俯视一具肮脏的尸体。

    辰南身上不断渗出的液体与额上的冷汗滴落土地,晕湿了一大片。灰败的尘土黏在他脸上,他想抬手,但四肢已断,连擦去狼狈的力气也没有。

    时嬴淡淡道:“我也有很多怨恨,却不知道能不能治愈尊神。”

    浩瀚强大的银光从指尖溢出,聚成一道至纯至粹的杀意。

    辰南被卷住身体,渐觉全身骨骼不断被挤压着,搅碎着,五脏六腑也似在移位。他咬碎了牙,却没哼一声。

    少年魔尊静静注视着濒死的尊神。

    这个高高在上的神明,操纵了他一生的痛苦。从遇到灵鸿的那一天起,他就意识到自己无时无刻不被一双眼睛注视着。

    他留下灵鸿,见自己单调枯燥的生活,通过一封封信对未知的地方展现。

    他起初并不在意是谁监视着自己,直到时旻的身亡。

    他如今仍是不知时旻怀着怎样的心思留下他,但他自有记忆起,便对世间的一切毫无触动。

    时旻于他而言,是前半生唯一值得在乎的存在。

    他曾以为这场酷刑会让自己愉悦,为这一天,他已足足隐忍百年。

    可现在,他已经有了更值得期待的事。

    他会亲手终结这个堕神的一生,将自己从这片仇恨的沼泽里救出来。

    辰南却从喉间艰难地挤出声音,“你以为这样就一定能打败我?时嬴,你好好看看我!我如今已与神魔之怨融为一体,如果我死,天底下所有沾染怨气的人都会跟着我一起死!”

    此话如一记惊雷砸在心头,时嬴倏地握紧了手,脸色微微苍白,却没有停止对辰南的酷刑。

    浑身被挤出灰血的尊神,已经狼狈不堪。但他的心口处,却隐隐约约连接着无数条灰色的细线,在体内交织缠绕。

    “我知道你不在意蝼蚁的性命,可是感染怨气的……可不止是凡人。”

    说到这,辰南终于感觉束缚自己的力量一缓。他知道自己拿捏到了根本,忍不住得意的纵声大笑,牵连着肺腑大口地吐出血。

    他仍是止不住快意,“你当然谁都可以不在乎,但谢拂池呢?她知道你亲手杀了她在乎的那些人,她会怎么想?”

    话音刚落,地面却震颤不已,一股古老悠远的气息自山谷里生出,令人不由生出一缕敬畏震撼之意。

    *

    法阵之外,看不到里面情形的众人心急如焚,但交战仍在继续。

    谢拂池久久不见其中动静,忽地掌中剑气凝聚,携带着清正剑意,一剑迫开了栖弋的挟制。

    栖弋本就分身乏术,再加上谈烟这具身体力量并不强大,等她回神时,谢拂池已掠向法阵中央。

    青色的影速穿梭过正在交战的魔与仙,有的魔已经无再战之力,依靠着对方喘息不已,有的神骑甲已被斩去手脚,空洞又茫然地被摁在地上。

    四周混乱一片,血与刀光剑影纷飞。谢拂池没有低头,她只向海幕那里飞奔而去。

    倏地,她在喧嚣中听到极沉闷的一声。

    似是翻涌的液体迸溅,从暗处跳跃而出。

    古老悠远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出现,却瞬息暴涨,笼罩了整座海域。一阵灼热的息风横扫当场,所有躲闪不及的仙与魔都狠狠被压制在地。

    连谢拂池结界抵御,也被这强大浩瀚的气息震的倒退好几步。

    她拄剑支撑着虚乏的身体,怔怔凝望向山谷处,连海幕结界何时碎开,辰南何时奄奄一息地躺在魔尊脚下,海水何时化作的倾天大雨都不知晓。

    炼炉上火屑飞溅,无妄海气息大乱,空中烈风狂舞,湮没所有事物。

    一柄剑静静悬浮在上面。

    她眼中也只有它。

    神火霞光,凄清月光,与海幕上冰冷的海光,都在剑刃上流转,可却折射不出半点绚烂,唯有沉寂。

    这柄剑并不如众人想的那样气派,它的剑刃被一道剑痕分为极白与极暗,半片汲取天地之光,半片汲取天地之夜。

    它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灵力波动,却浩瀚磅礴,令所有人都呆立当场,仿佛被摄去了魂魄。

    只有谢拂池在这气息中还保持着清醒。

    这气息似乎在召唤她,她不由自主地调转脚尖,被渊何吸引着过去。旁人感到震撼,而她却在这强大的威压中,嗅到一丝荒芜的味道。

    她不由自主地握住向渊何伸出手。

    这是她的。

    一向宽容大度的谢司首,心中无端生出这种强烈的占有欲。

    然而就在她即将握住渊何的那刻,身后暴起一声虚弱的呵斥:“拦住她!”

    随即那声音又止住,尊神此刻如落水狗一般被人扼住咽喉,只能涨红了脸,死死盯着魔尊。

    神骑甲中跃出一人,疾电般落在谢拂池面前,毫不犹豫地一手拍向谢拂池的胸膛,一手去抢夺渊何。

    谢拂池当即与之交战。

    那身穿黑袍的神骑甲刚刚一直没有参战,祂似乎并不善战,厮杀经验极少,但反应极快,身形灵敏,一时竟也有些难缠。

    但谢拂池得以飞升,又岂是这些普通上仙能够媲美的?谢拂池侧身一躲,随即轻描淡写地挥出一道剑气。

    这一剑干净利落,径直将那神骑甲的左臂整个削断!断臂落在神火谷中,顿时被烧成一团焦黑。

    谢拂池指尖触到渊何,那股荒芜之意更加明显。

    而那神骑甲竟不似其他人一样不吭声,祂竟有些娇气地闷哼一声,剩余的那只手继续来夺渊何。

    谢拂池抬起渊何,正要搅碎祂的心脏。

    当剑气拂面而去,那神骑甲的面罩松松垮垮地坠下来,露出白皙又浮满灰气的面孔,让这神骑甲看起来有些死气沉沉的灰败美丽,像枯萎的玫瑰花。

    谢拂池的眸光骤然一僵。

    而就在这怔神之刻,那神骑甲一掌狠狠拍向谢拂池。

    渊何坠地。

    神骑甲接住剑,头也不回地飞向辰南身边。

    血与雨泼洒而下。而众人的视线里,唯有那神骑甲身后因过度使用灵力,而不由自主显露的尾巴上。

    七条雪白的狐尾,如轻飘飘的芦苇,在漫天的蒙蒙灰色中,肆意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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