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

    天空被白茫茫的云层铺满，空气湿冷。

    家里的司机把她送到广场后就离开了，伊柠一身羽绒服加围巾，裹得极为厚实，坐在停工的喷泉池边等人来。

    她也不算跟父母撒谎吧……伊柠双手撑着下巴，有一点心虚。她说了要和朋友出去玩，只是刻意模糊了朋友的性别而已。

    到初二的年纪，不少同学已经悄摸谈起了恋爱，这甚至成了一股“时髦”的风潮。

    不过她家里隐晦提醒过不许早恋。

    加上伊柠一向乖巧，只和女生交好，所以家长没有操心过这方面的事。

    伊柠也不是想和司钺早恋。

    ……他的存在对她而言是特殊的，重要的，非常值得在意的。

    像这种一男一女单独出来玩，类似于“约会”的事，她只会和司钺做。但其他人一旦知道，难免误会。

    眼前突然闪过黑色衣角，一对毛茸茸的耳暖被来人强行戴到了她头上。

    少年眉心半蹙，神色认真，戴好还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刘海。

    很自然的亲昵。

    伊柠下意识向后一倾，站起身。

    不知道是因为很久没和小幽灵单独相处了，还是因为对方此时已是初显俊美的少年模样，她的心跳略有点慌，不太自在。

    “想玩什么？”司钺没有在意她的避让，淡定地领着她往私家车的方向走。

    伊柠一时没答话，司钺就替她摊开各种选择，“图书馆、游戏厅、溜冰场？”

    拉开后车门，司钺随手挡住车顶，示意她先入座。

    ……他怎么这么熟练？

    伊柠心情复杂地望着少年。

    刚和他重逢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这一周下来，伊柠发现他对付女孩的手段确实娴熟得不像话。

    自然搭话、等她放学；在QQ上不聊天的时候甚至会更新个性便签，暗戳戳让她看到；时刻留意她、在意她的感受，给她送小礼物……

    难不成——他不记得她、也没认出她，只是单纯地在追求一个漂亮女孩？

    念及此，伊柠不自觉地止住步。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最初“不在意他有没有那段记忆”的想法简直大错特错——

    这可关乎到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情谊！

    “怎么了？”司钺疑惑。

    伊柠扯住他的袖角，“可以让司机叔叔等一会儿吗？我有话想对你说，我们在广场上散散步吧。”

    “……”司钺沉默片刻，耳根可疑地红了，“嗯。”

    这个时代广场修建得还很简陋，一眼能望见全部的景观，除了大和平坦、没什么别的优点。

    两人就沿着边边随意地绕圈。

    “你……你在来到这个学校之前，见过我吗？”伊柠试探地问。

    少年看向她，银眸里透着点不解，含蓄道：“我是东北人，这是第一次来南方。”

    伊柠心脏一沉，如坠冰窟般冻住了。

    好半晌，她继续问：“你还有小时候的记忆吗？六七岁、七八岁那时候的记忆。”

    “怎么突然问这个？”

    司钺摸摸鼻尖，神色别扭，像是觉得丢人一样，好一会儿才回答：

    “我小时候大病过一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躺了三年才转好。所以，没什么童年，也没留下什么记忆。”

    伊柠彻底不说话了，情绪无限低落下去。

    “怎么了？”司钺注意到她的变化，心提起来。想去按她的肩，手抬了抬，却没敢放上去。

    伊柠低了会儿头，突然问：“那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和她相对视的银眸闪躲了几下，目光移开。少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耳根再度泛起霞红。

    “这不需要理由。”司钺说，“我想这么做。”

    “……你对每个亲近的女生都这么说吗？”伊柠不太高兴，不想再和他单独待在一起了，直截了当地道，“我不想玩了，先走了。”

    司钺条件反射地圈住她的手腕，皱眉解释：“没有每个，只有你一个。”

    “是吗？为什么？”伊柠咄咄逼人，语气并不好。

    “因为我……我……想认你当妹妹。”后半截话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司钺愣住了。

    伊柠却眼睛亮了。

    她知道同校有很多男生女生彼此“认哥哥”、“认妹妹”，相当于是变相地罩着人的意思。

    以前伊柠跟爸妈分享过这些见闻，伊妈听了笑得前仰后合，说这跟你们幼儿园玩的小朋友过家家有什么区别？

    于是伊柠受到大人的影响，一向不关注这种事。

    但是司钺和她，跟那些人是不同的。

    他本来就是她的“小幽灵哥哥”。

    相处的那三年，他陪伴她，照顾她。

    现在他虽然成了人类，还失去了记忆。但是他依然是她的“小幽灵哥哥”。

    没了过去的旧名头，有这样的一个新名头，一切不就变得顺理成章了吗？

    “好，哥哥！”伊柠叫得甜兮兮、脆生生的，杏眸清亮雀跃。

    “我不……”司钺徒劳地试图否认。

    他说了两个字，伊柠扬起的嘴角就跟着下滑了两个度。

    “……”司钺消了音，内心消化了许久，艰难问，“还去玩吗？”

    “你有几个妹妹？”伊柠先确认。

    “……就你一个。”

    “好。”伊柠露出甜甜的笑容，眉眼弯弯，“哥哥去我就去。”

    “行。哥哥带你。”

    司钺把“哥哥”两个字念得隐隐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