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有些动摇，毕竟千羽口中描绘的城池实在太过美好，很难让人拒绝。

    久吉寨远离城镇，与世隔绝，就连兰台郡都不承认，这个只有三十几口人的小村落是属于自己管辖，更别说提供民生支援了。

    周边土地也不算肥沃，只能靠山吃山，全凭老天爷赏口饭，寨子里头几乎都是外来客，实在没有别处可去才在此定居。

    若是大家能去往千钧城，拥有房屋、良田，甚至能做点小生意，那真是求也求不来的好日子了！

    可他又有些迟疑：“我们这样的小寨比不上匿龙寨那样的千人大寨……”

    话还没说完便被千羽打断。

    “无论是千万人，还是几十人，甚至几人，只要真心投奔千钧城，咱们都诚心欢迎，并且给予同样的帮助和待遇！”

    见卓然已经心动，她再接再厉：“在千钧城，修士绝不允许欺辱凡人，只会尽力守护。千钧城没有特殊阶级，人人平等，多劳多得，只要勤劳踏实，每个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卓然低头沉思，卓不凡紧张地望着他，千羽也不再多说，专心吃饼。

    良久，这个儒雅的男人终于重重点头：“我这就去给村民们说，让他们自己选择！”

    卓不凡惊喜：“阿爹，您同意了？”

    卓然慈爱地望着他，柔声道：“傻孩子，阿爹一直都是想陪着你啊，只是怕给你添麻烦，如今有这样的机会，阿爹怎么舍得错过？”

    卓不凡心绪动容：“您不是麻烦。”

    千羽几口塞完肉饼，拍了拍手道：“走，一起去！”

    三人很快到了寨子里，此时天已经大亮，家家户户都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卓然去联系寨主了，千羽和卓不凡便坐在村口水井边等着。

    沉默许久，卓不凡才道：“谢谢。”

    “谢我做什么？”千羽轻笑。

    “我不过是在招揽人才而已，你阿爹修为不俗，又是个药师，咱们千钧城正缺这样的人才，况且来都来了，这儿的村民要是乐意，咱那儿也刚好添点人口。”

    听她语气轻松随意，卓不凡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目的就是不想自己有心理负担。

    她总是如此，对他们每一个人的好都是自然而然、默默无声，从不大肆宣扬，或是索求回报。

    他只是天生冷淡，却不是没心没肺，这样的用心，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卓不凡深深凝望着她，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所想。

    “哇，好难得，竟然有你好奇的事情！”千羽调侃一句，仰头靠在水井边的大树上，望着头顶。

    冬日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颜色也更加鲜明，冰蓝色的苍穹仿佛把整个宇宙都拥抱在怀里，宽广无垠。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映照着世间的纯洁与宁静，仿佛为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光环。

    “我可没你说的那么伟大，对每个人都好，又不是傻子，值得的人我才会对他好，不值得的……”

    她说到这里，突然止住，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往下说了。

    卓不凡知道她想起了谁，上回来久吉寨时，裴轻寂也在，那时的他们一起修缮果园，尝试没吃过的美食，把酒言欢，仿若昨日。

    如今……

    千羽微微叹了口气：“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卓不凡不知怎样安慰，只能默默陪伴。

    没过多久，卓然回来了，身后跟着一群村民，走在他身旁的就是久吉寨主，后来还跟着他的妻子，妇人手里牵着已经长大些的男孩。

    千羽记得这家人，上次小影给他们家孩子下毒，大家都照过面了。

    中年汉子个头不高，看见水井旁的少年，还有些不好意思，神色拘谨地上前来给她鞠了一躬。

    千羽自然不会跟他计较什么，微微颔首示意。

    上回的事情说到底也只是孩子间的摩擦，况且当时凝夜也惩戒过这对夫妻了。

    寨中有不少人都去田间劳作了，寨主已经让人去叫他们回来，待人都到齐了，卓然也不耽误工夫，立刻向大家说明了基本情况。

    他是修士，又是寨中医师，平时总是免费给村民看病，在大伙儿心中威望很高，甚至超越了寨主，他说的话大伙自然不会怀疑，当即议论起来。

    “真有这种好事？给房给田还给钱？”

    “这是天上掉馅儿饼砸中咱们了吗？”

    由着他们讨论一阵，卓然又道：“去不去全凭大伙儿自愿，若是愿意去千钧城的，现在就可以回去收拾行李，不愿意也没关系。”

    “这还有啥不愿意的啊？我相信卓大夫，您肯定不会坑咱们！”

    “就是，有啥好收拾的，我就两身衣服，马上就能走！”

    久吉寨这十几户人家基本都是外来客，有几家甚至只有单独一个人，本就对此地没有什么故土难离一说。

    一听到如此优厚的待遇和条件，哪里还能坐得住？立马就有一大半人跑回家打点行装去了。

    剩下十几人还在犹豫，毕竟事发突然，又是关乎往后人生的大事，自然不敢草率做出决定。

    千羽体谅道：“不急，你们考虑考虑，我们还要在此逗留一日，明日一早出发。”

    寨主妻子左右看了看，走上前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您说的千钧城条件这么好，给田给地还帮着谋生计，你们到底图什么啊？这不是亏本买卖吗？”

    寨主拉了妻子一把，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周围十几人闻言也都好奇地看过来，很显然，这个问题也是他们所疑惑的，毕竟天上掉馅儿饼这种好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欣然接受。

    千羽站直身子朝着人群走了几步，大大方方道：“我理解你们的心情，遇到这种事有疑虑很正常，其实说起来也简单，我拥有一座城，但我并不只想要一座城。”

    大伙儿听她这么说，都有些疑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要的是一座拥有人情味的城市，是烟火气，是人世间，而不是一座空有房屋和良田的城池。于我来说，人类也是这座城市的一部分，是必不可少的重要因素，为了满足我的愿望和需求，付出一些代价，理所应当。”

    众人听得有些懵懂，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千羽笑了笑，又道：“况且，你怎么知道我这是亏本买卖？或许当下来说是亏了，可是十年、百年、乃至千年之后呢？”

    说到此处，她粲然一笑：“总有一天，这座城市会给我带来无法估量的回报，你们也知道，修士的生命是很长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