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阳光和煦，晴朗的天气让人心情舒畅。

    和风号迎着微风穿行在渺渺雾霭之间，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万物都显得生机勃勃。

    这一回，千羽没有选择再往两州相望的海峡驶去，毕竟这么大一艘船驶入港口，很容易造成恐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准备翻过雷公山，飞渡乱神海南域，直接去往对面的熠州。

    等他们飞越云罗山麓，再横跨整个熠州中部，就可以回到沉星森林了，路线十分清晰明确。

    船上全是凡人，速度自然不能过快，否则他们会受不了，这一程她估算过，至多只需十天，赶在过年前回去绰绰有余。

    一日之后，和风号已经抵达乱神海上空。

    举目望去，海水延绵，仿佛与天空连成了一片，海面在微风吹拂下荡起了曼妙的弧度。

    浩瀚无边的大海，仿佛是横呈在天地之间的一匹深蓝色绸缎，起伏间透着一股神秘的美感。

    千羽站在露台上望着北面，那里是烨凌岛的方向。

    也不知聿风回到千钧城没有？或者还在岛上？现在的他又在做些什么呢？

    最近她常常会出现幻觉，仿佛爱人就在眼前，看来她是真的很想念他啊！

    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却见凝夜正靠在露台另一边，倚着栏杆看过来，目光中带着审视。

    “干嘛？看什么？”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看你像是丢了魂一样，就这么想他？”凝夜笑着调侃，唇边的弧度却带着几分苦涩，只是他隐藏得很好，千羽并没有察觉。

    看着他慵懒不羁的笑容，千羽突然问道：“凝夜，扶光是个什么样的人？”

    男人脸上的笑意僵了片刻，又恢复成一贯潇洒倜傥的模样，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好奇，你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千羽大方回道。

    凝夜愣住了，半晌没有开口。

    “你该不会不敢承认吧？”千羽调侃，“我在万壑玄墟的幻境里都看见了，你看着她的眼神可不单纯。”

    说到这里，她不禁感慨：“你也真是痴情，十几万年伴着她此心不改，以前我还真是误会你了。”

    凝夜回过神，轻轻扯了下嘴角低喃：“连你都看得出来，她却看不到。”

    “她？扶光吗？”千羽问道，“她是不是……喜欢那棵树啊？”

    凝夜抿了抿唇，微微转开头，双眸中溢满苦涩。

    “好奇怪的人啊，为什么放着面前活生生的人不要，反而要去喜欢一棵树呢？”千羽好奇，“那棵树……寻木圣树，它究竟有没有化形啊？”

    凝夜沉默片刻，低声答道：“有。”

    千羽惊奇：“真的？不是说它无法化形吗？那么多年都没有化形，后来又是怎么化形的？”

    凝夜转身望着茫茫海平面，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像是回忆起了久远的过往。

    “扶光……夜阑自爆神魂之后，它就化形了。”

    “什么？那他们岂不是……错过了？”千羽心中很是惋惜。

    虽然只在瓶中幻境匆匆一瞥，但是她能感受到，扶光有多渴望寻木能够化为人形，也能感觉到，夜阑说起寻木被伐时有多愤恨绝望。

    造化弄人啊，居然是在她身死之后，寻木才终于成功化形，这怎能不让人唏嘘？

    她正兀自感慨着，凝夜忽然大步走过来，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伸出双手握住露台栏杆，将她困在胸前。

    千羽一惊，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却听他语气急切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什么？”

    凝夜注视着她的双眼，放缓语速，一字一句问道：“倘若你是我心爱之人神魂转世，你会如何？”

    千羽眯起双眼审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同样缓声回答。

    “不如何，既是转世，那就代表沧海桑田，世事变换，我与那个人已非同一人，是完全不同的人了。”

    凝夜怔住，他设想过很多可能，却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

    “我没有她的经历，也没有她的记忆，更没有她的感情，从身到心都是完全不同的个体。我有我的成长过程，有自己的情感归属，至于你所说的神魂转世，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也能够跨越十几万年传承下来，不会消散吗？”

    千羽反问。

    凝夜望着她异常平静的脸，缓缓放下双手，站直了身体。

    “所以，你根本不在乎。”

    千羽思索片刻，答道：“如果你说的是前世今生，我确实不在乎，我就是我，是我自己，不是谁的延续，也希望你不要把我当成谁的替代品。”

    凝夜怔怔站立半晌，突然痴痴笑了，可他笑得太过苦涩，双眸中分明含着泪。

    “我早该知道，你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她，扶光那般骄傲，又怎么可能让谁取代她？”

    他闭上双眼，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泪水顺着下颌滴落。

    千羽有些意外，下意识上前一步。

    “别过来！”凝夜立刻后退了一步，抬起手制止她靠近，“我没事。”

    他的嗓音是颤抖的，带着无限悲戚。

    “我知道，我做了错事，所以这是她给我的惩罚，终其一生，我都不可能再找到她。”

    “凝夜……”

    “对不起。”

    他似乎再也无法承受心中的悲凉，也不想再让千羽看见自己的狼狈，仓促说了一句，转身飞离露台，冲上高空，很快飞离了和风号范围。

    “凝夜！”千羽大喊一声，对方瞬间没了影。

    正在甲板上巡视的卓不凡听到千羽的喊声，抬头看过来，稍加思索后，他纵身飞上了顶层露台。

    “怎么回事？他怎么了？”方才凝夜飞离和风号时他也看到了。

    千羽摇头，不知从何说起。

    卓不凡神情凝重，问道：“要去追吗？”

    千羽又摇头：“谁能追得上他？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过了整整一日，凝夜都没回来，和风号已经跨过乱神海，正式进入熠州地界。

    千羽百无聊赖趴在船舷上，心不在焉看着孩子们在甲板上疯跑。

    皛绒和南野被放了出来，正带着孩子们蹴鞠，那藤球还是上回运送中州贫民时，沈怀风自己做出来给孩子们玩的。

    想起这个男人，千羽也是一脑门子烦心，也不知夜无涯费心搜罗出这么个人到底是要干嘛？

    早知道就不把他从烨凌岛带出来了，留给夜无涯，任他发挥，也好过让她天天猜。

    几十个孩子追逐着藤球，旁边一群人看着热闹，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被他父亲扛在肩膀上。

    他没有看蹴鞠的孩子们，倒是转身往船舷外瞅了一眼，而后伸出手指惊奇道：“阿爹快看，好大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