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虽然很强，但她毕竟是一个女子。

    在古代，女子上阵杀敌，极为罕见。

    除非走投无路……

    江起澜思索着，窗外慢慢亮起来，天边熹微的光，透了进来。

    屋里的物品，越发清晰。

    这时，江起澜才注意到，内室墙角立着一个黑色的高脚桌——桌子上放着一个牌位。

    江起澜站起来，走过去，眯着眼睛看黑乎乎牌位上的字。

    直到走到跟前，他才看清牌位上的字。

    【亡夫——江起澜之位，未亡人——程灵。】

    有什么在江起澜脑海中炸开。

    程灵为什么会那么信任自己？

    程灵为什么会上战场？

    程灵为什么看着自己的时候，就像隔着时空看别人？

    ——“你找到她了吗？”

    这句问话，江起澜也有了答案。

    是的。

    我找到她了。

    一代代轮回，一次次等待，终于让他，找到了她。

    外面扬起了激昂的马蹄声和欢呼声。

    程灵得胜归来了。

    江起澜能听到外面的欢呼声，他们在高声喊着程灵的名字。

    她身上还有那么重的刀伤，还能披挂上战场，并打了个漂亮的胜仗——真的太厉害了。

    江起澜站到门边，透过门缝看程灵。

    她被人民环绕着，端着大海碗，痛饮浊酒，士兵们正在分割战死的马匹的肉——

    程灵就是他们的信念。

    她在，他们就安心，就有信心。

    忽然，江起澜感觉脚下在融化，那种诡异的下坠感，再次出现。

    等他再次停止下坠时，他站在半山腰。

    一众百姓们，肩扛砖石，朝山顶而去。

    这些百姓在干什么？

    程灵人呢？

    正在疑惑中，就听见两个百姓坐下来歇脚，聊天：

    “等盖好了庙宇，我们还要给灵将军寺庙周围种上很多海棠树——灵将军喜欢海棠花，也喜欢吃海棠果。”

    “那交给老汉我——我种果树可是一绝。”

    “唉——可惜灵将军，生前没吃过几次海棠果……”

    “何止没吃过几次海棠果，她都没吃过几次饱饭……大夫说，她受了那么多伤，又吃不饱饭，能扛那么多日子，简直就是奇迹——”

    “愿灵将军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天天吃大鱼大肉，啥事儿也不用发愁！”

    “下辈子……大师不是说了吗，灵将军杀戮太重，上天不容她，要让她魂飞魄散。除非她的庙宇能够建成，供奉香火，八百年不断，才能留她魂魄转世……”

    “那咱们还是别歇着了，抓紧时间干吧！”

    “起——”

    “嘿呦，嘿呦，抬山石喽！”

    “嘿呦，嘿呦，建庙宇喽！”

    “嘿呦，嘿呦，灵将军呐！”

    “嘿呦，嘿呦，福寿绵长——”

    这一世的程灵，已经死了，而且应该是死于战伤——那该多疼啊。

    还有，八百年……怪不得自己找了她那么久，都没找到。

    江起澜呆呆站了很久，回过神后，跟在众人身后，开始爬山。

    这山，有些眼熟——

    江起澜想起来了，之前程灵去过杭州北高峰护灵寺，被歹人袭击。

    等等，护灵寺——

    难道，护灵寺就是百姓们为纪念程灵修建的吗？

    等到达山顶，江起澜确定了。

    护灵寺就是为程灵而建。

    山顶寺庙主体已建成，殿中矗立一座泥塑——那泥塑表面涂着油彩，身穿铠甲，头戴缨盔，手持长枪，五官俨然就是程灵——（209章，护灵寺的泥塑只剩下下半身，受损很严重）

    江起澜望着泥塑，轻声说：“灵儿，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