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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5 章 黄昏之乡的新生(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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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亡灵岛的墓地。

    这里堆积了整整二十五年的玩家死亡数据。

    这些外乡人无一不是曾经生活在安定的现实世界中。在那个世界里,他们或许并不觉得幸福,对当下的生活并不多么满意,但是他们中没有人会预计到,在人生中的某一天,那份安定的人生毫无征兆地结束了。

    就像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他们被卷入了一个陌生的危险世界,莫名其妙地得到了道具与技能,有的甚至觉醒本源、成为超越普通人的强者,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留下了自己的姓名。

    但是他们中的更多人,并没有那份幸运。

    他们沉睡在了亡灵岛中,只有一块墓碑记录了他们的姓名与生存的时长。

    也许会有在这个世界中认识的朋友来为他们扫墓,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的朋友们也会死去,成为亡灵岛上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墓碑。

    当死亡来得太过突然,它就像是一个荒诞的黑色玩笑。

    而当这样的黑色玩笑太多,多到一眼望去,漫山遍野是数不清的墓碑时,目睹这些的人就会陷入悲怆的麻木中。

    因为他们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没有意义的死亡。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不是为了某个伟大的目标而流尽了自己的血,亦不是为了拯救什么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他们只是被选中,被折磨,被玩弄,拼命挣扎却还是抵不过恐怖的游戏规则。他们在痛苦与恐惧中死去,到死都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但总有人知道,至少,管理着这座亡灵岛的牧羊人知道。

    亡灵岛堆积如山的墓碑中,牧羊人来到了一块熟悉的墓碑前。

    它是如此普通,与周围的墓碑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对牧羊人来说,它所代表的人是不同的。

    停在牧羊人肩头的红色鹦鹉拍打着翅膀,从他的肩头落到了墓碑上。

    墓碑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陈百七。

    他唯一的学生。

    本源力量长年累月地侵蚀着他,他连自己死去的妻子的模样都记不清了。

    拜这份遗忘所赐,那失去伴侣的痛苦也被抹平,他依稀记得自己曾经无数次地想要殉情而死,可终究是主的意志,让他选择苟活至今。

    如今他老眼昏花,记忆模糊,每一天醒来都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去回想:我是谁,我要做什么?

    可当他站在这块墓碑前,用手触摸这个名字的时候,回忆却突然呼啸着朝他涌来: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老人家?喂,老先生,你还活着吗?”

    “你会和鸟说话?这是什么技能,能不能教教我?”

    “老师,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师了!”

    “和鸟类沟通,我学会了!太神奇了,这竟然不是技能卡,没有冷却,以后丛林战里我是无敌的呵呵呵呵……”

    “老师,我觉醒本源了,是召唤!您看,这是我的召唤之书,厉害不?”

    “我凝结半领域了,谢谢您,老师,如果没有您的教导,我一定走不到这一步。”

    “您已经没有亲人了吗?没关系,我也没有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

    “老师,她骗了我,她根本不是被□□魔女迫害的人类,她就是色yu魔女本人……我的半领域……破碎了。”

    “通往领域的这条道路,我已经走到了尽头,不可能再进步了,对不起,老师,我辜负了您的期待。”

    “老师,我收养了一个孩子,她叫茜茜。我会像亲生妹妹一样对待她,努力活到她长大的那一天。”

    “我离开审判所了,现在成了一个情报商人,也算是一份不错的工作吧。”

    “黄昏之乡的夕阳真美啊,但看得太久了,我想看一看太阳升起的那天。您说,先知他能做到吗?”

    “真稀奇,教廷的人也会来找我买情报。他的脸看起来是个混血,有意思,我打算套一套他的情报……哦对了,他叫宁舟。什么?您竟然听说过他,他很出名吗?”

    “该死的,今天打牌输惨了,幻术师一定用幻术出老千了。”

    “最近的新人真有意思,叫齐乐人的那个。”

    “卧槽啊,老师,我憋不住了,我一定要跟你八卦一下。你还记得教廷的那个宁舟吧?还有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齐乐人……他俩绝了!”

    ……

    ……

    ……

    “老师,这位是齐乐人,我的学生。”

    回忆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牧羊人回想着那一天,他的学生陈百七,带着一个稚嫩的新人来到他的面前,希望他指导他,就像曾经指导她一样。

    那一刻,陈百七与齐乐人都不会知道,他心中那难以描绘的震撼。

    重生本源。这个新人身上那隐隐萌发的,是失落了不知多少个世纪的重生本源。

    他回来了,以一种懵懂的、对世界一无所知的天真状态,走进了暴风雨的中心。

    在这宁静的暴风眼中,他短暂地过上了一段普通的人生,直到黄昏战役的那一天。

    牧羊人清晰的记得,在黄昏战役之前,陈百七来看望过他,带了一些新鲜的水果。

    他们像往常一样聊天,陈百七负责聊,他负责听,那时候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老师,我总觉得你像我的祖父。”陈百七不知道为何,突然说起了这个话题,“就是你脸上的褶子比他多得多。”

    牧羊人说道:“巧了,你也很像我的孙女,只是你的皮肤比她白一些。”

    陈百七哈哈大笑:“骗我的是吧?我可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你还有个孙女,你一直说你没有亲人了。”

    牧羊人:“有,不过我当她已经死了。她八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

    陈百七:“老师,你编谎话也编的像样一点,八岁的小孩子怎么离家出走?”

    牧羊人笑了笑:“这有什么奇怪的。她十岁的时候还带着一大群人杀回了故乡,把我的领域砸了个粉碎。当然我也没跟她客气,我好好招待了她和她的同伴,她一定哭得很伤心。”

    陈百七笑得更厉害了。

    然而,情报商人的直觉最终还是上线了。

    笑够了的陈百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肃然地问道:“因为太离谱,乍一听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但是仔细想想,老师你不是爱开玩笑的性格。”

    牧羊人的嘴角微微上扬,让满脸的皱纹变得更深。

    “我没有开玩笑。我感觉得到,与我持有相同本源的她,总有一天会回来。到那时候……”牧羊人闭上了双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到那时候,过去所有的恩怨都会了结。”

    了结吗?

    或许,就是在今天了。

    牧羊人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

    陈百七对他而言是不同的,即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在他的心中,她与自己的孙女无异。

    他在夜莺身上没有得到过的亲情,在这个学生的身上得到了补偿。

    “你死的那一天,我并不那么难过。因为我知道死亡不是结束,你只是暂时离开了这个世界,暂时忘记了我这个老师。我幻想着,有一天你会回来,再叫我一声……老师。”

    一声沉重的叹息。

    “可我等不到了。主给了我命令,今日之后,所有的数据都将湮灭,你再不可能复活。而我,就是真正杀了你,杀了所有人的凶手。”牧羊人木然地说道。

    “侍奉祂,这是我们一族的使命,是祂赐予了我们生命与文明,当祂要收回这一切的时候,我只能……”一滴眼泪从枯树一般的皮肤上滚过,落在陈百七的墓碑前,渗入泥土中。

    牧羊人跪在了自己的眼泪上,对着陈百七,对着所有的墓碑低下了头。

    黄昏之乡的风咆哮着吹来,喝令他停下,因为他的手中握着二十五年来死在这个世界的外乡人的希望。

    可他不可能停下来,因为他是主的牧羊人。

    现在,牧羊人要杀死所有的羔羊了。

    ………………

    牧羊人回到了后山的小教堂中。

    打开上锁的教堂大门,教堂尽头只有一座小小的玻璃雕塑,安静地陈列在宣讲台上。

    那是一条精美绝伦的玻璃金鱼,也是亡灵岛领域的毁灭信物。

    如果教廷的人在此,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亡灵岛领域的构建方式,竟然与教廷的领域一模一样——先用一件信物作为信仰力的载体,凝结成半领域,再晋升为领域。

    领域形成之后,就会形成另一件物品——它代表着终结。只要摧毁这件信物,整个领域就会崩溃。

    这种教廷独有的领域晋升模式,其实就是由来于死亡之海的这一族。

    牧羊人拿起了玻璃金鱼。

    它是如此晶莹剔透、美丽绝伦,可它又是脆弱的,只要轻轻一摔,它便会分崩离析。

    摔碎它是多么容易啊……牧羊人心想,就算一个三岁的孩子,也可以轻易做到。

    可孩子会明白摔碎它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不会。

    无知的孩童不会考虑后果,也不明白意义,他只要任性地去摧毁就好了。

    就像那遥不可及、沉睡在死亡之海天空中的神明一样,祂不懂人类的喜怒哀乐,不明白人的爱与思念,一个命令就要让祂最忠实的信徒毁掉自己的所有,背负数以万计的人命罪责。

    祂不懂人心。

    可即便如此,祂仍然是神明。

    绝对的、无法违抗的神明。

    牧羊人颤抖着的手,缓缓松开。

    玻璃金鱼在空中坠落,落向教堂布满了尘埃的大地。

    再见了。

    牧羊人闭上了双眼,不敢凝视它分崩离析的模样。

    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学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就在此时,一股寒意击穿了牧羊人的后背。

    玻璃摔碎的声音没有传来,响起的却是一声响指的声音。

    他错愕地回过头,看向教堂的大门。

    敞开的教堂大门间,司凛长身而立,右手保持着打出响指的动作。

    冻结本源无情地横扫而过,冰霜覆盖了整座教堂,让这间陈旧的教堂化身为冰雪的殿宇。

    那本该坠落在地的玻璃金鱼,被包裹在冰霜中,安然无恙。

    站在冰雪中的司凛从容地走入教堂:

    “牧羊人,齐乐人让我转告你。单方面中止交易,是要赔付违约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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