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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千吻坠落
第九十八章 我不能睡这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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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铁皮门打开的声音,投出明亮的光线。

    何东帆穿着白色的圆领长袖t恤,黑色运动长裤。

    他一把把她拽进屋,摸到一手的湿冷。

    他漆黑的眸子上下快速打量她,话语急:“怎么淋成这样?”

    同时,他伸手拂开她脸颊的湿发。

    他指尖碰到她肌肤,好凉。

    她嘴唇发抖,湿润的睫毛掩盖眸光。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回答他的问题:“我没带伞。”

    宁欣的外套是长款,到小腿位置,面料看上去是防水的,此刻顺着往下淌水,滴落在瓷砖地面上。

    何东帆利落动手解开她的外套,宁欣也顺着他动作抬手,把外套脱掉。

    里面是黑色针织衫,紧贴着她的婀娜,他只看了一眼便收敛神色。

    他转身从沙发上拿来一件外套,裹住她。

    他眉峰凝起,从她身侧一步跨出去,一把提起行李箱拎进来,顺手闭上门,动作一气呵成。

    他半揽着她肩膀,把她带到沙发上坐着,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宁欣看了眼身上裹着的衣服。

    黑色的,很宽大。

    应该是他的。

    她套上衣袖,拉上拉链,把它穿好。

    她又打量四周。

    客厅不大,正前方立着一台薄款的电视机,茶几很乱,上面摆放着纸巾、钥匙、剪刀、好几个遥控器等等,还有打火机、香烟、烟灰缸…

    何东帆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毛巾。

    他几步就到她面前,伸脚勾了一张圆凳过来,坐下。

    毛巾递过去,低睨着她,问:“发生什么事儿了?你怎么突然在这边?”

    宁欣视线定在毛巾上面一瞬,抬眸,直言:“我来找你,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只说了两句话,已经藏不住涩意。

    屋里开了暖气,可能是电器有些老旧,能听见嗡嗡的运作声。

    屋外的雨水拍打着客厅窗户,淅淅沥沥。

    两人对视着。

    安静。

    又不安静。

    好几秒。

    何东帆内心涌动着,悄然收回视线。

    他微微埋头,双手捏着毛巾,没有目的地折了一下,然后捻起一角,动作缓慢的过去。

    毛巾轻轻的碾着她脸颊。

    一下。

    两下。

    三下。

    像是在等待什么。

    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手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看她一眼。

    这次,他眼眸里滚动着难欲的情绪。

    他起身,坐到沙发上,捧着她脸颊微微抬起,仔细给她擦净脸上的雨水。

    他语调轻、快:“你说,我听着。”

    该从哪里说起?

    宁欣早有打算。

    要说她的所有,要把自己一直掩盖的伤疤剖开,在他面前。

    长久以来,她伪装的那些疏离和坚强,不过是不想当别人眼里的可怜虫罢了。

    她伪装着,连自己都信以为真。

    如果不是这次,她不会撕开那张面具,去面对。

    宁欣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攥着,尽量让自己平静:“我爸爸去世,是车祸,在我高考后。”

    十年前的事。

    第一次提及。

    依旧历历在目。

    宁欣声线微微颤抖着,或是因为冷,亦或者不是:“那天下很大的雨,爸爸来接我,路上出了车祸。对方受了很重的伤,家里的所有都拿来赔偿。那天起,一切都变了,亲戚对我和妈妈避之若浼,妈妈、妈妈因为受不了打击生病了,有时候会打我,会……”

    “这不是你的错,是意外,宁欣。”何东帆打断宁欣的话。

    他曾经见过一次宁欣妈妈发病的样子,歇斯底里‘都是因为你…全是因为你……’,他当时并不明白其中意思,只觉得她是精神类疾病所以胡言乱语。

    现在联系宁欣的话,他明白了。

    她妈妈一直把错误归咎在她身上,她又怎能不承担这个意外是她的责任。

    何东帆用毛巾裹住宁欣的湿发,他捧着她苍白的脸,眼神坚定,掷地有声:“是意外,明白吗?”

    宁欣垂下眼睫,继续:“妈妈自杀那天、那天……”

    她哽咽住,她远没她所想的坚强。

    虽然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依旧无法镇定的去回忆,去述说。

    何东帆扯着宁欣胳膊抱进怀里,一臂弯搂住她身子。

    他并不想听这些,他心疼:“不要说了。”

    他的怀抱,暖,且有力量。

    让她,不怯懦。

    宁欣闭上眼睛:“我想告诉你。”

    是你的话,我愿意说。

    宁欣稍微缓了下情绪,再次开口:“妈妈自杀那天,我是有机会阻止的,如果我没有睡觉的话。医生曾经跟我说过,妈妈有抑郁倾向,我看见她身体状况渐好,我就自以为她所有的都渐好,我以为我只要赚到足够的钱给她继续治疗,她就会好。是我、是我没有及时了解关心她的情绪,不然,我就可以阻止。”

    难怪…

    何东帆想起宁欣以前的一个队员,患抑郁症的小孩。

    他当时就觉得,她对他的关怀也太无微不至了。

    没有人有预卜先知的能力。

    只是在后来,一次次地去整理事情经过,去找挽救的节点,然后在后悔中,在相似的情景中,企图缝补伤口而已。

    何东帆闭了闭眼睛,他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后脑勺上,声音轻柔:“都过去了。”

    宁欣手指摩挲着手腕上,凸起的痕迹。

    她的人生,支离破碎过。

    灵魂也是。

    她曾经修修补补,以为痊愈。

    可是不是的。

    她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连爱人的勇气都没有。

    思绪到这里,宁欣吸吸鼻子,语调比刚才急切:“你曾经说我有个缺点,只愿意听比我年龄大的人说话。你说的对!特别是对于你,我自以为比你经历多,知道孰轻孰重,我自以为我爱你,替你做选择!我不去了解你,我用我自己去度衡你!我觉得爱情比起现实的残酷不值一提!”

    她摇头,否认着自己曾经的想法。

    她力竭道:“可那只是我!我对现实投降,可你不会啊!你不会啊……”

    说到这里,她已经控制不住眼泪。

    她又想起他的那些文字。

    她还想起她要分手时,说的那些话。

    她心脏绞痛着。

    她推开他的怀抱。

    她眼泪婆娑看着他,瞳孔印出一圈柔光:“何东帆,我说的这些是我一直不敢去面对的,现在,我要面对它。我现在有很多很多的勇气,你的未来我想陪着你,无论波折起伏。我愿意背负你的未来,我愿意。所以…所以……”

    尽管肯定他的答案。

    可她仍旧哽咽。

    她觉得这样远远不够。

    她咬着唇,抽噎一声:“何东帆,我们和好,好不好?或者你可以先拒绝我,你可以考验我的真诚,你可以让我追你,都可以。”

    听到这儿,何东帆凝聚在腹腔的那口气,沉沉吐出,他有片刻全身酸软的感觉。

    他漆黑的瞳仁在她脸上流转,在探索,在确认。

    他把她滑落的湿发别到耳后,嘴角浅浅的上翘:“宁欣,你给我道个歉吧。”

    这话一落,宁欣脱口而出:“对不起。”

    何东帆被她可爱笑了,他手指摩挲她眼睑的泪渍,微微调侃起来:“知道什么事儿吗?就道歉?”

    她抓住他的手,拉下来握在手心,诚挚的看着他:“所有的,都对不起。”

    何东帆稍稍摇头,语气沉下来:“宁欣,没勇气爱我这件事,你没错。就像你说的,我们不合适,这是事实,所以你不敢爱我,这不是你的错。我想让你道歉的,是那天,我离开玉和那天。”

    宁欣抬了抬红肿的眼皮,有些迷茫。

    何东帆漆黑的瞳眸潋滟着沉沉的光华,语调轻:“我离开那天,是周末,你却说你要上班,不能来送我。可我坚信你会来,你会来送我,看我一眼。我带着这样的心思,坐在机场,信心满满的,一直在等你。后来我改了航班,那天的最后一班,从上午到晚上,也没有等到你。那天,是真的有点受不住,仿佛你真的……”

    他顿了一下,嘴角艰难地扯了扯,音色娓娓:“真的…一点也没爱过我。”

    光从何东帆的言词中,宁欣就感觉撕裂般的痛楚。

    她能想象那个画面。

    他坐在机场,看着来来去去的陌生面孔,期待着,又失望着,到最后一刻。

    他信心满满的等待,是在笃定她对他的爱。

    可是她没去。

    他在心里印证了她一点也不爱他。

    他当时,该有多难过。

    “宁欣。”他看着她,微微气音,“这件事,给我道个歉吧。”

    “对不起。”宁欣哽咽着。她抽出自己的手,捧住他的脸,咬字清晰,“何东帆,我喜欢你。”

    她觉得不够:“何东帆,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直白。

    何东帆感觉心神被撞了一下,盈盈回声。他有片刻的失神,回神后倏然低头。

    他微不可察地沉了口气,抓住她手,拉到嘴边亲了一下。

    他的唇,让她手指发颤。

    他抬起眼皮,有些发红的眼眶:“嗯,我原谅你了。”

    虽然觉得有点丢脸,但他还是朝她伸出双手,抬了抬手臂示意:“欣姐,抱抱。”

    宁欣的心脏,有顿停一瞬的感觉。

    下一秒,她抱过去,紧紧的。

    这次,她没有失去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脸埋在他肩膀上,放声大哭。

    无尽的后悔。

    无尽的思念。

    无尽的爱意…

    在此刻,倾盆漫延。

    所有的温情,在一个喷嚏声中结束。

    何东帆去给宁欣调整淋浴间的水温,他记得她洗澡要比他高很多的温度。

    宁欣打开行李箱。

    一点没湿。

    她看着衣物,愣神。

    须臾,她抬头,看见左侧并排着,紧闭的两扇房间门。

    她站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哭过的嗓音还残留沙哑:“何东帆。”

    他翻找新毛巾,应声:“嗯?”

    她试探性的问:“你室友…不在吗?”

    “不在。”他回答利落,把毛巾放到淋浴间,补了一句,“和她女朋友玩儿去了。”

    女…女朋友?

    室友是…男生吗?

    那咖啡店那个女生又是谁?

    宁欣直问:“咖啡店有一个金色长发的女生,是谁?”

    “???”何东帆看向宁欣,不明所以。

    宁欣解说那个人:“你还勾她肩膀!”

    何东帆思了半秒,立马就悟了。

    他嘴角忽地上勾,走到她面前,高硕的身子挡了明亮的光线。

    他手掌贴上她后颈,轻轻勾近,眉梢微扬:“吃醋啊?”

    宁欣想起那个场面,心脏微微的刺痛。

    她思虑着,很重地点了下头。

    她这反应,何东帆顿时站直,收敛脸上所有的不正经:“咖啡店只有一个金色长发的人,是我室友,是个男人。”

    !

    宁欣故作镇定的‘嗯’了一声。

    她一把拉开他的手,转身走开。

    这醋吃的,好荒谬。

    其实后来想想,那天,他克制的动作、话语、神色…

    她能看出来的,她该看出来的。

    只是因为‘金色长发’的误会,失去基础辨识能力。

    何东帆背靠在门框上,后知后觉,嘴角抿起笑意。

    手背抵着唇,轻咳一声。何东帆:“毛巾给你放里边儿了,沐浴露买了很久,我都不怎么用的,你介意的话就不要用,先冲个热水,换身干的衣服,待会儿我带你去酒店。”

    宁欣正蹲在地上找衣服。

    她身上的黑色外套很大,直接盖住她的腿。

    她此刻像颗扎在土里的萝卜。

    听见何东帆的话,她抬眸:“我不能睡这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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