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妙妙也看到了顾望舒。

    她和顾望舒的关系一定不算好，但是也说不上有多么大的仇恨。

    王妙妙习惯性对顾望舒翻了个白眼，带着小男孩儿走到了顾望舒面前。

    “呦！顾家大小姐今日怎么有闲情雅致出府来逛街啊？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大小姐会喜欢在家里绣花呢。”

    顾望舒哼了一声：“怎么，只允许你王大小姐出门，不许我出门了吗？本小姐从来都不喜欢绣花，应该是你喜欢吧？”

    “可惜啊可惜，王大小姐就是再喜欢绣花，似乎也没办法送出去。”

    王妙妙咬牙，这个顾望舒真是可恶，又在讽刺她。

    王妙妙不甘示弱：“我绣花就非要送人吗？你的思想也太龌龊了，我就不能自己给自己绣？再者说了，本小姐是什么身份，府里绣娘多的是，还需要本小姐亲自绣吗？你真是可笑。”

    “好好好，我可笑，王大小姐还是不要和我这样可笑的人说话的好。”

    “不识好歹。”王妙妙再次冲顾望舒翻白眼。

    两个人你来我往，说话都带刺，谁都不让睡。

    最后还是站在王妙妙身边的小男孩儿打断了两个人的斗嘴：“表姐，她是谁呀？”

    小男孩儿说着，看向了顾望舒。

    顾望舒也低头看他。

    这个小家伙管王妙妙叫表姐？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见他长得与赫连爵和赫连桓有几分相似，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王妙妙面对顾望舒是横眉冷对，但是在对小男孩儿说话时就要温柔的多。

    “她是顾将军府的顾望舒，表弟应当是见过的。”

    说完，又冲顾望舒道：“顾望舒，你还不快来拜见小殿下，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一句证实了顾望舒的猜想，这个孩子果然就是太后的儿子，小殿下赫连瑾。

    怪不得她看着眼熟，四年多不见，赫连瑾各自高了，模样也比五岁时肉乎乎奶嘟嘟的样子有些不太一样。

    她见过赫连瑾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加上过去了好几年，难怪顾望舒一时间没有立刻想起来。

    她上下打量了赫连瑾一圈，发现他小小的人，站姿却非常挺拔，双手自然的垂在身侧，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与小时候可爱模样相差甚远。

    小孩子不在跟前，变化可真大，长得也快。

    顾望舒不自觉的脸上就染上了笑容：“臣女顾望舒参见小殿下。”

    赫连瑾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大大的眼睛里有疑惑也有似曾相识。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顾望舒心道，小孩子的忘性可真大。

    四年前要不是她把他从荷花池捞出来，他早就被淹死了。

    后来，小家伙更是特意来将军府答谢她，还送给了她一个发簪，说长大了要娶她为妻。

    真是世事变迁啊，再次相见，两人居然都没有第一时间将对方认出来，相信赫连瑾都忘记了曾经赠送过她发簪的事情。

    “小殿下五岁的时候曾经见过我。”

    “看来你记得还挺清楚的。”赫连瑾感叹了一句，跟个小大人似的。

    顾望舒很想伸手捏一捏他的脸，却忍住了。

    “臣女怎么敢忘记殿下呢。”

    本来只是一句客气话罢了，然而赫连瑾却眼睛一亮。

    “如此说来，那件事你也没有忘记喽？”

    那件事？哪件事？

    顾望舒的脸上闪过疑惑之色。

    赫连瑾见此，小脸顿时沉了下来。

    “你敢忘？”

    “殿下误会了，臣女是不明白殿下指的具体是哪一件事。”

    他们两个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实在想不起他说的那件事是什么。

    赫连瑾的脸色红了红。

    “就是......就是当初我和皇兄一起去将军府，我给你定情信物的那次。”

    他刚刚见到顾望舒确实觉得既眼熟又陌生，不过他现在想起来了，顾望舒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如果没有她的话，他在五岁的时候就死了。

    她用人工呼吸，嘴对嘴给他吹起，好不容易才把他从阎王爷那里救了回来。

    她都亲过他了，还对他有救命之恩，正所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娶。

    他是个男子汉，说话向来都是作数的。

    别看已经过去了四年之久，可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承诺，更是期盼着快快长大，把顾望舒娶回家。

    他仰头看向顾望舒。

    顾望舒老是老了点，但是他是不会嫌弃她的。

    对上他期待且郑重的眼神，顾望舒的眼皮跳了跳。

    他那时候才五岁，她只当做是逗小孩子，根本就没有当真，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觉得他长大之后也不会将自己小时候随口许下的承诺当真。

    然而，是她小看赫连瑾了。

    这个小东西不仅记得，看样子还打算信守承诺。

    顾望舒嘴角抽搐了一下，呵呵笑着道：“殿下那时候还小，小孩子的话又怎么会作数呢，而且，臣女已经把殿下送的发簪还给太后娘娘了。”

    顾望舒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以为自己用温柔的言语可以说服赫连瑾，谁曾想到，顾望舒的话音刚落，赫连瑾的脸色便立刻沉了下来。

    别看他人小，但是沉着脸的时候还挺有威严的。

    “你敢骗我？”

    顾望舒：“......”

    “殿下，臣女不是骗你，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臣女比殿下大了整整十岁，等殿下长大成人，我都已经步入中年了，而且殿下身份高贵，臣女实在不敢高攀。”

    还不等赫连瑾回答，一旁看笑话的王妙妙突然插嘴道：

    “不敢高攀？顾望舒你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现在谁不知道你盘上了二皇子殿下，二殿下没有领兵攻打东陵的时候，你们两个在京都成双成对，我可都看的一清二楚。”

    赫连瑾脸色更差。

    “顾望舒，本殿看错你了，原来你是这样一个朝三暮四的人，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夺走了本殿的初吻，还收下本殿的定情信物，却转过头来投入了我二皇兄的怀抱，你玩弄我的感情，你欺负小孩子，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女人。”

    赫连瑾指着顾望舒，眼睛都气红了。

    顾望舒被他骂的一脸尴尬。

    周围的人，也被他的哭唧唧的声音吸引了目光。

    面对众人探究的眼神，顾望舒老脸一红，实在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弯腰好声好气的劝说赫连瑾：“殿下，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不好不好就不好，你这个骗子，我讨厌你，你不要碰我。”

    顾望舒一脸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王妙妙则是看哈哈笑，见顾望舒无措，她也就开心了。

    原来顾望舒怕赫连瑾这样的啊，那好办，以后她只要有空就带着赫连瑾去将军府转转，烦死顾望舒，看她还敢不敢欺负她。

    顾望舒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小祖宗别哭了，不要到的以为我怎么你了，你再哭可就不好看了。”

    顾望舒越哄赫连瑾哭的越厉害，顾望舒一点招都没有。

    正在这时，有个卖糖葫芦的从他们身边经过。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糖葫芦这三个字，令顾望舒愣了一下。

    糖葫芦很平常，但是对于她来说是不平常的。

    每次听到这三个字，她都会第一时间想起孟滢。

    顾望舒深呼吸一口气，强忍着心口处突然的刺痛感，拦住了卖糖葫芦的商贩，买了两串，并把其中一串递给赫连瑾。

    正哭唧唧的赫连瑾，看到糖葫芦，哭声戛然而止。

    “这个东西叫糖葫芦？”

    “嗯。”顾望舒点头。

    “好吃吗？”赫连瑾继续问。

    “殿下没有吃过吗？”

    “没有，母后不让我随便吃别人做的东西。”

    顾望舒明白，太后也是为了赫连瑾的安全考虑。

    “吃吧，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在赫连瑾的意识里，酸就是酸，甜就是甜，酸酸甜甜是什么味道呢？他从来都没有尝试过。

    他盯着眼前红彤彤的糖葫芦，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定咬了下去。

    一口下去，外面包裹着的糖混合着山楂一起入口，糖是甜的，山楂是酸的，两者结合到一起，酸甜之感充斥口腔。

    赫连瑾是第一次吃到糖葫芦，嘴巴里立刻分泌出一股酸意，酸的他半张脸都是疼的。

    小家伙吐着舌头，很想将嘴巴里的糖葫芦吐出来。

    但是很快，等酸意减退，就是糖葫芦特有的酸甜口感。

    赫连瑾的眼睛顿时一亮，咀嚼了两下，果然如顾望舒所言是酸酸甜甜的，是他从来都没有吃过的味道，很好吃。

    “怎么样？好吃吗？”顾望舒见他不哭了，问道。

    别看赫连瑾人小，但是精着呢，他瞄了顾望舒一眼：“马马虎虎。”

    顾望舒：“......”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小殿下是个这么难伺候的主。

    顾望舒只是笑笑没有说别的。

    等抬头时就看到王妙妙正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此刻的顾望舒没有心情和她耍贫嘴，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糖葫芦，犹豫了一下，把糖葫芦掰断，将其中的一半递给王妙妙。

    你也尝尝。

    王妙妙惊讶于顾望舒居然会和她分享，不过很快她就再次扬起高傲的下巴。

    “你也太扣了吧？刚才直接买三串不就好了。”

    “哪那么多废话，你到底吃不吃？”

    王妙妙哼了一声，随后从接过糖葫芦，咬下一颗在嘴巴里咀嚼：“也就一般般。”

    嘴上说着一般，但是却吃得津津有味。

    “曾经有个人跟我说，两个五福临门加在一起就是十全十美。”

    王妙妙看了自己手里的糖葫芦一眼，她吃了两颗，还剩三颗。

    随后又看了顾望舒手里的糖葫芦一眼，上面是五颗。

    她立刻明白了她话中的寒意。

    “这话是谁说的？倒是很特别。”

    “孟滢说的。”

    听到孟滢的名字，王妙妙顿时不说话了。

    她知道孟滢在顾家非常非常的受宠，而她已经死在了纳兰国。

    那样温柔的女子，就这样死了，真可惜。

    王妙妙吃着手里的糖葫芦，一时间只觉得酸了许多，也不知道是糖葫芦太酸，还是她的心酸。

    顾望舒带着秋池和赫连瑾还有王妙妙在承平街溜达，他们漫无目的的走啊走，最后王妙妙实在走不动了，他们就找了一件茶楼，要了个包厢坐在里面喝茶吃点心休息。

    糖葫芦已经吃完了，赫连瑾对顾望舒的态度再次回归了高冷。

    “顾望舒，你不要以为请本殿吃了糖葫芦，本殿就原谅你。”

    “那小殿下怎样才肯原谅臣女？”

    “不要叫我小殿下。”赫连瑾突然气鼓鼓道。

    “不叫您小殿下，臣女应该怎么称呼您？”

    “直接称呼我为殿下，我早就不小了好吗？不要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

    呃......原来你生气的点是这个啊。

    顾望舒呵呵一笑：“好好好，殿下不小，殿下大的很。”

    “这还差不多。”赫连瑾一副傲娇表情。

    顾望舒靠在窗子边，手里端着茶杯，慢慢的品茶，偶尔吃上两口点心，整个人看起来安静又疏离，眼睛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赫连瑾自动将她这副魂游天外的样子解读为她在四年他的二皇兄。

    这下赫连瑾又不高兴了。

    她的正牌未婚夫就在眼前，这个女人居然满脑子都是其他男人。

    他承认二皇兄文武全才，长得又帅呆了，气质又独特，能力又强，除了阴暗狡诈，其他方面都特别完美。

    但是，不管二皇兄多完美，二皇兄都是后来者，先来后到动不动，他早就把顾望舒预定了，就算二皇兄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未婚妻让出去。

    他是非常坚守原则的。

    赫连瑾抱胸，用力哼了一声，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高兴，急需顾望舒来哄。

    奈何，顾望舒满脑子都是其他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尊贵的小殿下又开始闹脾气了。

    “咳咳！”赫连瑾假模假样的咳嗽了一声，想要引起顾望舒的注意，顾望舒还是没有注意他。

    这可把赫连瑾气坏了。

    合着他在她面前就是个透明人呗？

    她背着他和二皇兄勾三搭四，他都没有说什么，现在正牌未婚夫就在眼前，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赫连瑾生气了，抬腿从桌子底下踢了顾望舒一脚。

    这一脚不重，却成功的把顾望舒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对上赫连瑾气鼓鼓的模样，顾望舒一脸疑惑：“小殿下怎么又生气了？”

    “还不是被你气的。”

    哈？

    她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句话都没说，怎么就气到他了？

    小孩子的坏情绪可真是来的莫名其妙。

    顾望舒一脸无语：“殿下，您这就有些冤枉臣女了吧？臣女都没有说话，怎么气殿下了？”

    “这下你承认了吧？你的未婚夫就在面前，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连个正眼都不给我？脑子里为什么想其他男人？我二皇兄虽好，但是却撬了我的墙角，他这是小偷行为，等他回来，我是一定要好好找他算账的。”

    顾望舒：“？？？”

    小殿下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点，他什么时候成她未婚夫了？

    “殿下，我们两个其实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顾望舒不打算继续让他误会下去。

    五岁时都不好糊弄，现在九岁了，她给应该几乎糊弄他，还是说清楚的好，以免以后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殿下，当初臣女虽然救了你，但也是被情势所逼，如果我不救你，温贵妃就会无限是我把你推下水，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和顾家的人都活不成，我不想死，更不想顾家被我拖累，所以才逼不得已跳下水把小殿下救出来，也是迫不得已才用到人工呼吸，殿下没必要一直记挂着。”

    赫连瑾抿唇听着，脸上出现伤心之色。

    顾望舒关心道：“殿下还小，等长大以后，自然回遇到适合你的女子，臣女并不适合殿下。”

    赫连瑾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一直没有说话。

    倒是王妙妙有些于心不忍：“顾望舒你说话也太伤人了。”

    顾望舒与她对视：“不然呢？你希望我再给殿下什么承诺？”

    王妙妙顿时闭嘴，拿起糕点掩饰自己的尴尬。

    气氛有些微妙，谁都没说话。

    顾望舒继续喝茶吃糕点，很快一壶茶就喝完了，顾望舒命秋池再去倒一壶茶水来。

    秋池答应一声，拿起茶壶，推门而出。

    室内只剩下顾望舒、王妙妙和赫连瑾三人。

    赫连瑾突然说：“顾望舒，过了今日，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应该能吧。”

    “那你还想见到我吗？”

    顾望舒其实并没有多想见赫连瑾，但是这样说话太伤人，她则是说：“如果有缘分，我们是会遇见的。”

    赫连瑾低落的情绪瞬间高涨起来。

    “那太好了，从明天开始，你要天天来皇宫陪我。”

    顾望舒：“......”

    “我听皇兄说过，你为人聪慧，当年边关将士的冬衣就是你出来用鸭绒鹅绒制作出来送往边关的，有你这么聪明的人陪伴我，母后一定会同意的。”

    “皇兄还说，你是赫连国最有才能的女子，谋略比肩二皇兄和陈侯爷，我不想要太傅了，你来皇宫教我读书吧。”

    顾望舒无语住了。

    “殿下，这不合礼法。”

    “我不管，我就让你教。”

    顾望舒看向王妙妙，意思是让王妙妙劝劝赫连瑾。

    但王妙妙只会在旁边看哈哈笑，根本就没有要帮助顾望舒的意思，她还帮腔。

    “殿下欣赏你，是你的福气，你就不要推三阻四的了。”

    “这样的殊荣可不是任何人都有的，我知道顾望舒你不是那种会违抗殿下命令的人。”

    顾望舒狠狠瞪了王妙妙一眼。

    今天可真是出师不利，如果知道会遇到王妙妙和赫连瑾，她就不会出门。

    赫连瑾根本不给顾望舒拒绝的机会，他自己决定下来后，就带着王妙妙离开了。

    离开前还说：“回去后我会将此事告知母后，你就在将军府等着，很快就会有人到将军府去接你。”

    顾望舒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

    她又不是老师，又怎么能担任教导皇子的重任。

    秋池走进来，看到顾望舒皱眉，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关切的问道：“小姐怎么了？”

    “看来过不了几天我就要入宫了。”

    “入宫做什么？”

    “方才小殿下说要让我做他的太傅。”

    秋池一听，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小姐最不喜欢受到束缚，皇宫又多，小姐一定会不习惯的。

    “小姐，不如回去跟二老爷说说，让二老爷跟陛下再商议一下，相信以陛下对小姐的重视，应当是会尊重小姐的意愿的。”

    “罢了，这样的小事还是不要麻烦二伯和陛下了。”

    赫连瑾毕竟是太后的亲儿子，备受宠爱着长大，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她若是还闹到皇帝那里去，赫连爵也会很为难。

    顾望舒又喝了一会儿茶水，最后带着秋池离开回了将军府。

    从这一天开始，顾望舒就没有再出门。

    一连过去了三天，一切都相安无事，顾望舒以为赫连瑾把那件事忘了，没想到在第四天的早上，将军府门外就来了一辆奢华的马车。

    太后派人来请顾望舒入宫。

    没有办法，顾望舒只能让秋池给自己梳妆打扮，穿戴整齐后，带着秋池，随着宫里来的嬷嬷一起上了马车。

    很快，她们来到了皇宫。

    嬷嬷将顾望舒带到了太后的凤仪宫。

    顾望舒踏入凤仪宫后，心情没有什么太大的祈福。

    她的面色也很是平静，一路走过，在嬷嬷的带领下来到太后面前。

    顾望舒的规矩十分到位，先是给太后请安，随后又问候了坐在太后身边的赫连瑾。

    至于一旁的王妙妙，她只当看不到。

    王妙妙撇撇嘴，没有和她一般见识。

    太后上下打量顾望舒。

    说实话，当年没有见过顾望舒之前，她只是听说过顾望舒才思敏捷，对她很是欣赏。

    但是自从她想要将顾望舒纳入后宫，被顾望舒以喜欢自己的表哥为由拒绝后，她的心里就不太舒服。

    再后来，顾望舒又因云慕笙的事情算计她，她对顾望舒的感官就更不好了。

    几年不见，顾望舒没什么变化，看起来依旧规矩守礼，一点错处都没有。

    可经过那两件事，太后觉得自己脸面无光，故而对顾望舒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看在她家世的份上，她也不能对她如何。

    “坐吧，哀家有话要对你说。”

    顾望舒谢恩后，端端正正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只听太后说：

    “前几日瑾儿跟哀家说在承平街遇到了你，你还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是吗？”

    顾望舒点头承认：“确有其事。”

    太后面色顿时严肃起来：“瑾儿是皇子，从小的吃食都十分慎重，有专人来提供，外面小商贩制作的东西卫生条件堪忧，万一瑾儿吃坏了肚子，顾小姐怕是承担不起，顾小姐聪明过人，这点道该是懂的。”

    这是打算先给她一个下马威？

    顾望舒本来是不打算和太后一般见识，但想到自己要教导赫连瑾就颇为为难，她巴不得太后看不上她，不同意赫连瑾的提议。

    这一次就是个好机会，她不如惹的太后不快，太后看她不顺眼，也就不会同意她教导赫连瑾了。

    想到这里，顾望舒反问道：“请问太后娘娘，小殿下回宫后可有不舒服？”

    太后没想到顾望舒会有此一问，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面色变的愈加难看。

    很明显，顾望舒是在和她较劲。

    她身为太后，是赫连国最尊贵的女人，顾望舒的身份再不一般，和她也是没有可比性的。

    顾望舒居然敢顶嘴，这要是换成别人，她早就掌嘴了，但是她在对待顾望舒时，总是要考虑一下后果的。

    太后压下火气，冷声道：“你要庆幸瑾儿无事，不然今日哀家就不是命人把你带到皇宫，而是将你五花大绑丢入牢房。”

    “哦，既然小殿下没有事，那么太后娘娘的一切设想都不成立，既然不成立，臣女自然是不必要承担任何过错，如果太后娘娘让人带臣女入宫是因为这件事，那么臣女保证，以后都不会擅自给小殿下任何吃食，若是太后娘娘还不放心，臣女还可以保证以后绝对不接近小殿下就是了。”

    顾望舒的话可谓十分强硬，把一旁的王妙妙都惊呆了。

    顾望舒傻了吧？她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居然敢顶撞太后，不要命了？

    见她那不卑不亢的模样，王妙妙甚至觉得除夕夜那天晚上被顾望舒讽刺，还被打了一巴掌都不算什么了。

    这个疯女人，连太后都敢怼，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王妙妙赶快给顾望舒使眼色，但顾望舒完全没有接收到。

    王妙妙看向太后，生怕太后真的至顾望舒的罪。

    顾望舒虽然挺讨厌的，但是将军府对赫连国有功，而且上次的除夕夜，她因关心陈最，差点坏了赫连国呃大事，要不是顾望舒心思敏捷打断了她，如今的赫连国也不能在攻打东陵的时候，大朔和赵国好不插手。

    王妙妙的心情很复杂，既讨厌顾望舒，又不想顾望舒受惩罚。

    眼见着太后的怒火越来越盛，眼看着就要发火了，王妙妙心思急转，赶忙道：

    “顾望舒，你少牙尖嘴利，我的姑母只是实事求是罢了，哪里像你一样小肚鸡肠，一点点小事都能一直记着。”

    说完，她就拉住太后的手。

    “姑姑，您今日来不是说要让顾望舒教瑾儿吗？”

    顾望舒：“......”

    王妙妙虽然是好心，但是却办了坏事。

    顾望舒根本就不想留在皇宫教赫连瑾，她也不知道要教他什么。

    四书五经？

    她虽然读过，却也根本不必过太傅，她怎么教？

    她顶撞太后，就是希望太后一怒之下把她赶出宫，这样一来，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惜被王妙妙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搅合了，顾望舒欲哭无泪。

    太后压下怒火，对顾望舒冷冷道：“既然瑾儿喜欢你，那么从今天开始，瑾儿的学业就由你来传授吧，顾小姐聪明过人，数读诗书，相信一定能教好瑾儿。”

    赫连瑾见母后答应了，高兴的手舞足蹈，蹦蹦跳跳的来到顾望舒面前，主动拉住她的手，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我会乖乖听老师话的乖孩子表情。

    顾望舒被逼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成为了赫连瑾的临时夫子。

    赫连瑾作为太后唯一的儿子，更是皇宫之内唯一的孩子，他自己在一个课堂，课堂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顾望舒，开始你的教学吧，哀家要看看智慧过人的顾家大小姐到底是什么水平。”

    顾望舒知道，太后这是故意给她出难题，意在要她难堪。

    她虽然对四书五经不是特别精通，但是教一个九岁的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顾望舒一点都不见紧张，对于太后的刁难，也完全不在意，太后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拿顾望舒毫无办法。

    顾望舒拿起桌子上的书，刚要给赫连瑾讲解。

    但是赫连瑾的小脸却垮了下来。

    “顾姐姐，我不要学《大学》。”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学完了呀。”

    顾望舒：“......”

    学完了？那确实是没有必要再学一遍。

    她又拿起另一边的《论语》。

    赫连瑾又摇头：“这个也学完了，还有《中庸》和《孟子》我都学过了哦。”

    顾望舒惊呆了。

    你才九岁，这些都学过了？

    顾望舒有些不相信，但是从太后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她又相信了赫连瑾的话。

    赫连瑾不仅已经将四书学完了，连《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这五经也都学了。

    这就说明赫连瑾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

    皇家的基因真好，赫连爵、赫连桓和赫连瑾的智商都很高。

    顾望舒一时有些为难，不知道要教赫连瑾什么。

    赫连瑾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期待。

    而站在一边的太后则是要看她笑话。

    王妙妙悠哉悠哉的，偶尔冲顾望舒挑眉。

    秋池则是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家小姐。

    顾望舒踌躇半晌，唇边勾起了一抹笑。

    既然古人的东西都学过了，她不如就教赫连瑾一些现代的东西。

    比如数学，物理，化学......

    太后和王妙妙见到顾望舒笑，有些莫名其妙，她不觉得丢？笑个屁啊。

    “都学过了？”

    赫连瑾立刻点头：“嗯嗯，四书五经可简单了。”

    “这样啊，那殿下有没有学过数学？”

    “数学？那是什么？”

    顾望舒解释：“数学又叫算术，是六艺之一，六艺指礼、乐、射、御、书、数，这里的数就是指数学，殿下有没有学过数学？”

    听到这里，赫连瑾眼睛都亮了。

    六艺中的数是最难学的，他只学过简单的算术。

    顾望舒的笑意更深，太后不是要难为她吗？

    那么她就用现代小学生都会的数学来打她的脸。

    “今天，臣女就要教殿下数学，殿下觉得意下如何？”

    “好呀好呀。”赫连瑾高兴的只拍手。

    “不过，在教殿下之前，臣女要考考殿下。”

    “什么？”赫连瑾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好奇的问。

    连太后和王妙妙都竖起了耳朵倾听。

    只听顾望舒问：“围棋的棋盘有多少个格子？”

    太后和王妙妙一脸懵，这算是什么问题。

    赫连瑾也懵了：“我没有数过，要不我让人把棋盘拿来数一数？”

    顾望舒说：“已知围棋棋盘横竖都有十八个格子，你现在要算出一共有多少个。”

    赫连瑾摸了摸小脑袋，完全不懂顾望舒的意思。

    “可是我要数数呀，不数怎么知道呢？”

    王妙妙帮腔：“顾望舒，你不要故意为难小殿下。”

    顾望舒笑道：“这怎么算为难，我只是考考殿下罢了，这可是数学里最简单的问题了。”

    王妙妙看向太后，太后则是坚定的说：“一共三百二十四个格。”

    顾望舒脸上的笑意不变：“太后娘娘数过？”

    “哀家喜欢下棋，自然是数过的。”

    “那如果太后娘娘不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数，要如何得知围棋有三百二十四个格子？”

    太后的面色严厉起来：“顾望舒，你不要无理取闹，不数怎么知道。”

    “臣女刚刚说过了，横竖都是十八个格子，这么明显的提示都给了，怎么能算不出呢？”

    “你就凭借这两个数就能算出？”太后不相信。

    顾望舒点头：“当然。”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人。”王妙妙不相信：“顾望舒你肯定也提前数过围棋上的格子吧？”

    “不信？”顾望舒挑眉。

    “不信。”太后和王妙妙异口同声的说。

    “既然你们不相信，那么我们不如做一下测试怎么样？”

    “怎么测试？”王妙妙问道。

    为了更好的表达自己接下来要讲到的乘法内容，顾望舒先命人把棋盘拿来。

    随后她指着棋盘对太后和王妙妙说：“你们信不信，只要你们告诉我横向和纵向的数字，我就能瞬间算出最后的数值。”

    两人不相信，太后先来。

    她用十个白棋摆在横向的第一行，随后又用九个白棋摆在第一列，随后问顾望舒：“如果将下面的空格全部摆上棋子，总共有多少个棋子。”

    “100个。”

    顾望舒毫不迟疑的说道，她回答的太快了，快到让太后和王妙妙以为她是在胡说。

    “不信？你们可以数数。”

    横向是十个棋子，纵向也是十个棋子，十成十等于一百，小学生的乘法，顾望舒都不需要细想。

    太后和王妙妙满心疑惑，而赫连瑾则是一天兴趣。

    三个人开始数格子，数完之后，太后和王妙妙一脸的不敢置信。

    赫连瑾则是惊喜的说：“真的是一百个格子，顾姐姐好厉害，你都不需要数就算出来了，是怎么做到的？”

    太后和王妙妙也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两个人不服气，再次给顾望舒出题。

    “如果横向是八个棋子，纵向是九个棋子，将剩下的格子摆满，一共是多少个棋子？”

    “七十二个。”

    一秒钟都不到，顾望舒再次将答案说了出来，等太后和王妙妙、赫连瑾数完，答案依旧是正确的。

    王妙妙眼睛一转，有了主意：“如果一个格子里放三个棋子，横向是十个格子，纵向也是十个格子，一共有多少棋子？”

    “三百个棋子。”

    王妙妙不相信：“这次你肯定是乱说。”

    “不相信，你还可以继续数。”

    这一次太后、王妙妙和赫连瑾数的时间有些久，顾望舒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旁，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

    三个人数了三遍，果然是三百个棋子。

    这一次，太后和王妙妙不再固执的认为顾望舒是随口乱说，而是真的在不用数的情况下就能计算出来。

    两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了些许变化。

    “你是怎么算的？”太后居然主动问道。

    “乘法。”顾望舒直言不讳的回答。

    “乘法？何为乘法？”王妙妙困惑的问。

    接下来，顾望舒就把什么是乘法解说了一遍。

    “乘法是指将相同的数加起来的快捷方式。”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不免觉得新奇。

    赫连瑾好奇的问道：“只要知道有多少个相同的数字，就能像顾姐姐这样，一下子算出相加之后的数字吗？”

    “当然。”

    “那十个九相加等于几？”

    “九十。”

    “七个六相加等于几？”

    “四十二。”

    “五个八相加等于几？”

    “四十。”

    “.......”

    不管赫连瑾出怎样的问题，顾望舒全部能够答对，这样的速算能力，把太后和王妙妙惊呆了。

    两人看着她的眼神也从之前的不屑，变成了惊讶，后来都有些期待了。

    太后咳嗽一声：“既然如此，那你以后便教瑾儿数学吧。”

    顾望舒以为太后和王妙妙考验完了她之后会离开，但是两个人的屁股很沉，就静静的坐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看来是打算看着她教学了。

    顾望舒也不在意，直接将乘法口诀表写在纸上，要求赫连瑾背下来。

    看到惩罚口诀表，太后和王妙妙瞬间就明白了顾望舒为何能算的如此之快了。

    上午的半天时间，都在赫连瑾背诵乘法口诀中度过。

    他的脑子特别聪明，聪明到让顾望舒感觉惊讶，半天时间，赫连瑾居然背下来了，不管顾望舒如何出题，他都能对答如流。

    顾望舒再次感叹皇家人的基因真好。

    因为赫连瑾在数学方面有了巨大进步，太后的心情非常好，竟然破天荒的邀请顾望舒在皇宫用膳。

    顾望舒也没有拒绝。

    御膳房做出来的饭菜十分符合她的胃口，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只有入宫赴宴时才能吃到。

    顾望舒也不客气，连干两碗大米饭，把王妙妙都看呆了。

    “顾望舒，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你可是将军府嫡女。”

    “有什么好注意的，又没有外人，我注意给谁看，再说，我的吃相不是挺斯文的吗？”

    “你吃的太多了，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只怪太后这里的饭菜太好吃了。”

    这话太后爱听，连带着看顾望舒都顺眼了几分。

    “爱吃就多吃点，吃饱了下午才有精力继续教学。”

    她没想到顾望舒在算术之上的造诣会这么高。

    她随口问道：“顾小姐除了数学，还擅长什么？”

    “物理，化学，也还算可以。”

    “物理？化学？这又是什么？”太后听都没听过。

    顾望舒解释道：“天空为什么会下雨，下雨时为什么我们先看到闪电后听到雷声这些都属于物理。”

    “烧水的时候，为什么产生水蒸气，这就是化学。”

    顾望舒用最身边经常发生的事情来举例，在场的人都听的十分入迷。

    太后和王妙妙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如今被顾望舒一说，都觉得十分有意思。

    王妙妙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你知道天空为什么会下雨？”

    “当然。”

    “为什么？”

    “因为地面、河流、海洋、湖泊的水，受到阳光照射以后，会变成水蒸气升到天空，高空很冷，水蒸气遇冷又会变成水滴，细小的水滴越积越多，大到空气托不住的时候就会落下来，当低空温度高于零度时，便是雨，低于零度便是雪。”

    顾望舒巴拉巴拉一顿输出，把太后和王妙妙以及赫连瑾听的一愣一愣的。

    他们似乎听懂了，又似乎不太懂，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顾望舒懂的很多，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听起来还特别有意思。

    尤其是赫连瑾，九岁的小孩子，正是问题最多的时候。

    他也曾经问过身边的人，天空为什么会下雨，为什么会下雪，为什么有一年四季？为什么有白天黑夜......

    但是，这些问题没有一个人能确切的回答出来。

    他满眼崇拜的看着顾望舒，觉得自己让顾望舒当自己老师的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

    他急切的问道：“顾姐姐，那为什么我们先看到闪电后听到声音呢？”

    “因为光的传播速度比声音快。”

    “......”

    又是在场的人不太懂的名词。

    “什么叫光的传播速度比声音快？”王妙妙不太理解。

    顾望舒则是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打比方。

    “你觉得是你跑的快，还是兔子跑得快？”

    “当然是兔子跑得快。”

    “也就是说谁跑的快，谁就先到达终点。”

    “是呀。”

    “光和声音同时赛跑，光跑的快，就一定先到达地面，声音慢自然是后到达地面，所以我们才能先看到闪电，后看到声音。”

    “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