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这件事情，从来就没个准则，什么才算好，武安侯也说不上来。

    “这事儿你经常做的，你看着办。”武安侯说道。

    “知道了。”魏氏幽幽地看了武安侯一眼，又道，“陆家那边岂是缺少寿礼的，只怕是肉包子打狗。”

    “打狗也得打，娘娘想表明心意罢了。”武安侯揉了一把脸，“锦意那份儿省下来了，正好可以顶了这份儿寿礼。”

    一份儿寿礼，难不成用得着一份儿嫁妆的银子，魏氏撇了撇嘴。

    “锦意出阁，咱们也得送份儿真正像样的。”魏氏看着武安侯道，“孩子到底是受了委屈的。”

    “她受了什么委屈？是她自己要搬到栖园的，谁逼她走了不成？”武安侯听魏氏说起苏锦意，便恼了。

    “那不是苏家来接了么？她是苏家人，这回不应了，往后若有点儿什么事，难不成不需要娘家人帮衬一把的？”魏氏忍不住替苏锦意说话。

    究竟是为了什么受委屈，说不出来，但不都是心知肚明的么。

    说是锦意自己要搬走的，但她这一走，省了一份儿嫁妆银子，谁不是心里松口气，最后的罪过倒都推到她头上了。

    魏氏想到这里心头发酸。

    “你也别替她难受了，她娘的那些嫁妆，够嫁她三次的了。”武安侯没好气地说。

    “静姝的那些嫁妆，可有许多是在咱们手上的。”魏氏忍不住道。

    “也就一些铺子罢了，那田庄都被李掌柜牢牢地把着的呢。”武安侯拍了拍桌子，“当初给她做嫁妆，不过是权宜之计。”

    “是，那会儿是想着给了静姝，至少比查抄了强，可对于静姝来说，那就是她的嫁妆，她把京都的铺子放到咱们手上，已是足够顾念娘家人了。”魏氏想起小女儿，又开始抹泪。

    “那你说怎么地吧，把这铺子全部给锦意姐弟俩？”武安侯的手指几乎指到了魏氏脸上，“其他的儿孙不管了？”

    听了这一句，魏氏也没说话了。

    这其他的儿孙，大多也是她的骨肉。

    待武安侯离开后许久，魏氏才缓缓地吁了一口气。

    “夫人，奴婢让人炖了一盅燕窝，您用一口吧。”品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

    “闹成这样儿，我如何还吃得下。”魏氏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品嬷嬷，“你说静姝在那边，会不会怪我？”

    “不会的，二姑娘一向最是体贴您。”品嬷嬷说着，喉头也有些酸痛。

    “是啊，静姝最是体贴……”魏氏心头巨痛，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生了四男二女，儿子们小小年纪就搬到了前院，由侯爷亲自教养。

    长女自幼美貌聪慧，也野心勃勃，极小便被家族定了要送进宫去，每天功课不断，她自己也愿意学，母女俩每天只有请安的时间能见个面，后来怕她太辛苦，连请安都减到了逢五才过来。

    真正留在身边的只有小女儿静姝，魏氏很早就开始给她攒嫁妆，很早就给她寻摸好人家，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现如今，走得最早的也是她，只留下了这么两个孩子。

    想到这儿，魏氏泣不成声。

    “夫人，您得保重身体呀，满侯府的人都指望着您呢。”品嬷嬷在一旁劝着，也红了眼眶。

    “满侯府的人？”魏氏一声冷笑，接着摇了摇头，“我就是他们的总管老妈子，他们还不如你们这些人在意我。”

    “夫人，万万说不得这样的话。”品嬷嬷急了，这话要是叫人听去了，哪怕是亲娘，心里也不会有多高兴。

    魏氏现在当家做主，可这个家到底要交到儿孙手里的，心里若起了芥蒂，还如何颐养天年。

    魏氏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锦意，她跟静姝是真像呀。”

    这话，品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魏氏是何意思，因此也不大敢接话。

    这时，却又听到魏氏说：“可到底，她不是静姝。”

    品嬷嬷扯了扯嘴角：“夫人，表姑娘当然不是二姑太太，但也是孝顺的孩子。”

    魏氏一声叹，然后闭上了眼睛，品嬷嬷默默站到她身后，给她捏起了肩。

    “她不是静姝！”魏氏闭着眼睛又道，“侯爷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锦意进京三年为自己谋算了多少好处，她聪明能干，但她不是静姝，她不会对侯府有多少感情……”

    若真惹恼了她，她不会像静姝那样心软，那样退了一步又一步，她不会把武安侯府当家人。

    魏氏的话，听得品嬷嬷心惊胆颤。

    “夫人，不，不会的……”

    什么不会，品嬷嬷也说不上来，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会不会的，咱们也说不好。”魏氏微微侧了一下身子，“那燕窝余下的，给锦意送过去，就说她这几日收拾屋子辛苦了，马上就要成亲了，得多保养着身子。”

    “那，要不要拨几个人过去帮着？”品嬷嬷问。

    “不必，没得叫她多心。”魏氏摆了摆手。

    苏锦意收到瑞和堂送来的燕窝，还是凤仙亲自送来的，不禁有些诧异。

    就武安侯府这境况，魏氏自己恐怕这燕窝都吃得少，这想必也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是知道自己要走了，魏氏就心软了吗？

    待到凤仙离开后，苏锦意便叮嘱古嬷嬷，等她离开武安侯府后，便把那盒老参给魏氏送过去，她不白拿魏氏的东西。

    “大姑娘，咱们方才说的事儿……”花朝看了一眼燕窝。

    “该怎么还是怎么做。”苏锦意没有一丝迟疑。

    魏氏哪怕送一箩筐燕窝过来，武安侯卖出的铺子该收还是要收，又不是自己让他卖的，自己不收别人也会收。

    想想也可笑，若不是有两个宫妃，武安侯府的日子不会这么难过。

    可偏偏，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两个宫妃的身上。

    尤其现在，姲妃和穆良媛每个人都生了儿子，武安侯更是要把自己身上的皮扒成两份。

    而且，这碗水还很难端平，或者说不能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