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征看着头缠绷带，脸上淤青，还拖着一条左胳膊的杜仲，没来由有点伤感，眼圈微红。

    杜仲用右手在黄征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这几个月我是怎么教你的？在这个乱世，不能有感情。看看你，都当了七品将军的人了，还是这么多愁善感。”

    杜仲嘴里骂着，但心里很暖，这小子有情有义，不枉倾心教授一场，没看错人！

    杜仲神色缓和，压低声音道：“刚才来将军问我情况，我其实只说了一半实话。”

    “什么？你不是从马上掉下土沟昏死过去的？你给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怎么回来的？”黄征看了看周围吵吵闹闹猜拳行令的人群，偷偷问道。

    杜仲示意黄征凑近点：“我之所以故意让你请客，还选在这个三教九流混杂之地，就是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你给我说实话，你和晋国的权臣刘裕什么关系？”

    黄征一脸纳闷：“刘裕？我与他没有关系啊！”

    “你小子是不是暗通晋国？”杜仲看了眼周围，做贼似的问道。

    “你意思我暗通刘裕？杜大哥，我的好大哥。你也不想想，刘裕什么人？晋国权臣，说话比皇帝都管用。我要是有他的关系，我去晋国混不是更容易？何必窝在这里当大头兵，还要用命去挣军功？”

    杜仲摸着下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都说那刘裕以后要自己当皇帝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黄征急切的问道。

    “先喝酒，我慢慢给你说。”杜仲说完举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口，还呲溜了一下，满脸陶醉。

    黄征也跟着陪了一个，静静的等待着杜仲的下文。

    杜仲继续道：“我其实是被晋国的斥候抓走的，本来想逼供我问出情报后杀死的。后来来了一个叫刘穆之的人，问我是否认识黄征？我说认识啊，原来是我手下的兵。”

    黄征看着停下来的杜仲，赶忙催促道：“继续！”

    “那个刘穆之闻言大喜，之后他们对我就好吃好喝的安排了。”杜仲满脸疑惑，“直到前天晚上，来了一个50来岁的人，自称刘裕，向我了解你的情况，主要是问你的为人、性格、爱好这些。就和拉家常一样！我就问他，黄征只不过是一个和大头兵差不多的九品杂牌将军而已，你们至少应该了解来大千杜超这些青年才俊才对啊！那个刘裕就问我，你觉得黄征以后的发展前途如何？我当然不隐晦啊，直接说：至少到五品将军！”

    黄征骂了一句粗口：“你这么看得起我啊？”

    杜仲道：“实话实说而已。不过我说完之后，那个刘裕好像深以为然。说了句‘不错’便送我回来了！”

    黄征暗自琢磨：杜仲被晋国斥候抓了，也就是说杜仲出事的时候，晋国斥候也在那边巡查。他们都能跑那么远，没有理由发现不了燕秦联军。还是说：杜宪透露刘裕燕秦联军情报的时候，刘裕其实已经知道了。但他还是承了我的情？

    黄征还在瞎想，杜宪急匆匆赶到：“征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让我一顿好找。”

    “什么事情？”黄征看杜宪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知道肯定有大事，今天这顿饭肯定没法再吃了。

    “来将军命你现在回去，有紧急军情！”

    “好，我这就回去。”黄征站起身，又转过头对杜仲道：“这顿酒欠着，下次继续！”

    杜仲上前一步，拉住黄征的胳膊：“我估计来将军这次开始会让你独当一面，你到时候叫上老哥，我做你的马前卒！”

    “说啥呢杜大哥，你先好好养伤，以后再说。”黄征笑着拍了拍杜仲就要出去。

    杜仲拉住黄征：“哥给你说认真的。这次受伤我是想清楚了。军人，要么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要么，就要抢军功，有军功了，就是受伤了也不怕。看我现在，受伤了，要是落下残疾，以后只能当乞丐了。”

    黄征看着杜仲殷切的眼神，点点头：“好！”

    魏永兴二年10月，来初真奉魏皇帝拓拔嗣之命，调集十万大军攻燕。

    拓拔嗣还派老将长孙肥自领两万兵马，从渔阳郡出发，协同来初真攻燕。

    “黄将军，谢谢你照顾我，这次我一定给你立大功！”杜仲与黄征骑马走在最前面，但特意落后半个身位。

    黄征摆摆手：“杜大哥你说啥呢，叫我老弟就行了。”

    杜仲摇摇头，严肃的道：“虽然场下是兄弟，但是上了战场，就要遵守规矩！现在，你是来将军任命的先锋将军，货真价实的将军。在军中，所有人都必须公事公办，我要是犯错，你一样要处罚，不能手软。”

    黄征笑笑，点点头：“我听你的。”

    杜宪凑了上来：“黄将军，我无法理解，来将军既然让我们做先锋，为何只派给我们一千人？这一千人怎么攻城？这是送死吧？”

    杜仲训斥道：“杜宪，慎言！”

    杜宪缩缩脑袋，躲在了后面。

    黄征招手把杜宪叫了回来：“没关系的杜大哥，我知道，杜宪得想法也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想法。”

    黄征朝杜仲笑笑：“杜大哥你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其实，我自己都奇怪，让我打前锋，起码一万人吧，不行五千也可以。后来只给一千，我还纳闷，但当来将军让我在全军中随便挑选一千人时，我理解了，我带的这些都是精兵。这是在锻炼我的带兵能力！”

    杜仲低声道：“一千精骑兵，来将军让你试着打造自己的班底！”

    黄征疑惑的看了眼杜仲，杜仲马上转头看向前方：“杜宪，保护好将军。我去做自己的老本行，前面给将军探探路。李建，跟我走！”

    “杜宪，高德郡那里安排的怎么样了？”黄征神情严肃。

    杜宪知道黄征在问什么，连忙答道：“杜大哥已经提前安排了间谍进去，明天晚上会行动。杜大哥现在又去亲自盯着，有一定风险，但还好。”

    “斛谷提好歹是名将，非等闲之辈，我的这个计策能成吗？”毕竟第一次带兵攻城，黄征心里打鼓。

    杜宪道：“杜大哥说有九成把握，你就放心吧。现在燕国君臣离心，朝堂剩下都是侍奉公孙五楼这些拍马小人的。据说斛谷提为了领兵，都要向公孙五楼进献钱财和美女的。”

    “下面是民不聊生，上面却是虚假逢迎，没人真心为百姓做事！”黄征叹了口气，自己现在身份低微，还做不了什么。先尽己所能，做好该做的。

    次日深夜，黄征带领一千精兵埋伏在了高德城外，静静的等待着已混进城内的杜仲的信号。

    “大勇，一会西门打开，我和杜宪去郡守府捉斛谷提，你带领其余人马，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是。”

    谷大勇，原来是来大千手下越骑校尉，是黄征在挑选精兵时，来大千担心自己这位结义兄弟没有战场指挥经验，特意将谷大勇派给黄征的。

    当时黄征还嘲笑了来大千一句：“升任从三品的散骑常侍后就是不一样啊，财大气粗，给我这个千人军，都派个五品的越骑校尉了。”

    此刻看着谷大勇指挥着队伍进入了指定地点，临场安排有条不紊，黄征深感自己手下就缺少这种得力干将。要想发展壮大，是要培养自己人了。

    “黄将军，西门的信号来了！”黄征正在打盹，杜宪突然摇醒了他。

    黄征看着已是后半夜，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自己第一次用计攻城，希望能旗开得胜！

    “出发！”黄征翻身上马，率先朝西门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杜仲站在西门楼顶，不时紧张的看着城内，还是有点担心：“李建，确认下面的士兵们都拿下了吗？”

    李建拍着胸脯：“放心，已经全部灌醉。现在都是我们的人在守着西门，只等黄将军带人到了，立即开门！其他门，每个门都安排了我们的人混进去了。”

    杜仲点点头：“这次是黄将军第一次用兵，我们要是能配合他拿下此城......”

    李建低声道：“我懂！黄将军如今是来将军的义子，只要他表现越来越好，迟早会成为来将军的左膀右臂，到时候我们就能跟着混出头了。”

    “瞧你那点出息。军功当然是要，但我更看中的，是他想为老百姓做事！”

    “杜哥，我没你和黄将军志向大，我就是混个军功就可以了。不过黄将军心地善良，真心对自己人好，我一定会在他手下卖命的。”李建说着，指着远方，“快看！他们来了！”

    杜仲朝远处看去，只见黑暗中，一条火把长龙蜿蜒而来，在距离西门较近时，突然一分为四，另外三路分别奔向了其他城门。

    杜仲立即道：“黄将军的计谋成功了。李建，开城门，你带着他们直奔郡守府，记着，按黄将军交代的，活捉斛谷提。”

    “是。”李建答应一声，连忙下城楼骑上了马，就等黄征等人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