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皇帝陛下旨意：宣黄征立刻进宫！”闾大冒宣读完圣旨就跑了出去。

    黄征满脸诧异：“闾大冒啥时候变成太监了？”

    很少说话的祝桃花揶揄道：“黄征，你不会是真的变成了拓跋绍的狗腿子了吧？被狗皇帝盯上了？”

    黄征恨恨的道：“亏得我把让你有饭吃，当做我的责任！每天我都省着吃，饿着肚子也要给你带吃的回来，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祝桃花还想顶嘴却见闾大冒又跑了回来：“黄征，狗的你磨蹭什么呢？晚去老子就要被杀了。”

    说完不由分说拉着黄征就朝宫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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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要我进宫？”黄征极不情愿，最好因为磨蹭皇帝真的把你杀了。

    闾大冒虽然跑得飞快，但竟然脸色平静呼吸如常：“大皇子生母刘贵人被杀，大皇子离京，陛下正在气头上，可能要把二皇子和我们这些跟班都杀了泄愤。所以你最好快点，否则去晚了真有可能都被杀！”

    黄征闻言连忙加快了脚步。

    关于立太子杀生母的事情，黄征知道。拓跋珪此举是模仿汉武帝立刘弗陵为太子而赐死刘弗陵的母亲钩弋夫人的做法，目的是为防“子幼母壮”之下外戚干政，导致太子大权旁落。

    历史上拓跋珪把这一制度称为“子贵母死”，并作为魏国的国策定了下来。

    自古无情帝王家！碰上国力衰弱，女儿可能还要被送去和亲。

    挺苦！

    “怎么宫里人这么少？”一路行来，只看见寥寥几人。

    闾大冒很烦黄征问题多，他现在思考的是一会怎么活下来，便扔出一句：“驻防调整，皇宫戒严一月。”

    黄征明白了，肯定是前几天出现的独孤部、贺兰部、来默部三部大人共同领兵出现在皇宫，这在中原王朝就是“逼宫”。

    虽然刚成立的北魏还是半奴隶半封建社会，但拓跋珪肯定也是无法容忍这帮人的没有王法，皇城戒严、调整布防，下一步可能就是人员调整了。

    皇宫内廷，这是属于皇帝的“家属院”，大臣是不能进入的。今天却是被宣旨进入内廷。

    第一次来到内廷的黄征，好奇的左顾右盼，但站立两旁高大的禁卫军带来的压迫感还是让进入其中的人都要小心翼翼。

    院子里用四根木头撑起一个高约3米的木架，木架上有横梁，横梁上挂着几个人。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拓跋绍和他的狗腿子们。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臣有负陛下所托！请陛下责罚！”闾大冒双膝跪地，头在地上磕得砰砰直响。

    陛下？那一定是拓跋珪了。黄征心里一咯噔，连忙也跟着跪下。

    “你所犯何罪啊？”拓跋珪冷冷的道。

    “臣，臣护主不力，未尽职守！”闾大冒牙齿打颤。

    拓跋珪摆摆手，声音沙哑，慢慢的说道：“护主不力？你没有的。呵呵，天赐四年十月，他抢了乌街百姓的羊和鸡，还把百姓的房子拆了，用人家的房梁来烧火做烤肉吃。城防将军过来阻止，你不是还帮着把城防将军打跑了吗？天赐五年四月，当街欺负一个少女，不是把人家糟蹋至死了吗？我就不一一列举了，你不是把他保护得很好吗？”

    闾大冒吓得一句话不敢说，只顾磕头，黄征甚至闻到了尿骚味。

    “来啊，挂上！”

    随着拓跋珪的命令，两个卫士架起闾大冒，把他倒挂在了架子上。黄征感觉闾大冒偷偷的松了口气。

    “你叫黄征？站起来！”

    黄征听话的站了起来。

    “抬起头来！”

    黄征抬起头，发现拓跋珪似乎喝了很多酒，而且肯定严重缺乏睡眠，黑眼圈极重、眼睛布满红血丝。

    “为什么从黄肃征改名黄征？”拓跋珪有气无力的问道。

    黄征眼神坚定：“我不要碌碌无为为生活奔波，我要征讨世间的不公！”

    拓跋珪暗淡无光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起来：“有志向！我年轻的时候，也是立志扫平一切的，所以才会建了这么个国家。魏国现在的实力嘛，还行，只要子孙们不乱来，还是可以撑几代的。”

    拓跋珪拉家常一样的谈话，让黄征万分紧张，给我说这些干嘛？

    “嗯，黄征，身板不错，如果培养一下，是个当兵的好苗子。你被关起来的柴房，没人给你东西吃吧？太过分了！来人，把清河王府看守柴房的人及后厨的人全部杀死！”拓跋珪说完，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京城好多人说你要杀拓跋绍。凭你自己，你杀得了拓跋绍吗？”

    黄征搞不清楚拓跋珪的意思，但还是老实的摇头并答道：“想杀，但杀不了！”

    “呵呵，不杀他你就得死。可是我现在已经把他立为太子了，你更杀不了他了！”拓跋珪突然凑到黄征的面前，“要不，你说说，他对你犯得罪行，如果确实是死罪，我来替你杀了他？”

    架子上挂着的拓跋绍突然身子猛烈的抖动，大喘着粗气。

    黄征内心巨震，拓跋珪个老变态，晚年精神分裂，性情难测，朝中大臣和身边伺候的太监都不知道被他杀了多少了，据说大臣们每次出门都要提前安排好后事。

    真是上朝如上坟！不是看着别人变成墓中人，就是自己变成墓中人。

    黄征偷偷看了拓跋绍那边一眼，拓跋绍也在紧张的看着自己。

    黄征内心在激烈的斗争，我现在说还是不说？说了，拓跋绍不一定死，但拓跋绍及狗腿子事后杀自己的几率是100%；不说，拓跋珪杀自己的几率最大50%。赌一把！

    “回禀陛下！太子其实是教小人练刀。”这句话出口，黄征自己都觉得恶心。但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先活下来。

    “拓跋绍对你那么狠，你竟然还包庇他。挂上去！”

    在黄征被挂上去时，黄征发现拓跋绍朝自己看来，露出了一个诡秘的微笑。

    拓跋珪走到倒挂着的这些人面前，手拿皮鞭一个个抽过去，同时嘴里骂着：“柳勖，河东柳氏的子孙，一个读书种子，长得人模狗样的，不好好读书，瞎混个什么；卢三，出自范阳卢氏，你爷爷被我打死不冤，看看你，整日偷鸡摸狗，调戏妇女，这就是他教育出的好孙子？你要是将来继承卢家家主，迟早得被灭门；郭淮，太原郭氏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才十八岁就如此阴险狡诈，坏主意都是你出的，这些人里就数你最坏；

    闾大冒，要不是看在你和你哥哥郁久闾大肥归顺我朝后还算勤勤恳恳的份上，我今天就杀了你；脱不帖，高车贵族，看在你们家投降我魏国后一直尽心尽力，今天放过你一次；还有你，黄征，汉人的佃户，才几天，就和他们混在一起了，混账东西！”

    拓跋珪一个个抽打过去，似乎累了，坐在台阶上喘着粗气。

    黄征突然想起，拓跋珪建立了一个类似后世明朝“锦衣卫”的机构，叫“侯官”，专门用来监视大臣将领和百姓的言行。怪不得他对每个人的行为这么清楚。

    拓跋珪坐了一会，似乎缓了过来，抬起手挥了挥。

    黄征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小跑了过来，此人身材修长，但却脸蛋精致、皮肤白皙，像个女人。这个不会是拓跋珪的“男宠”吧？

    只见拓跋珪对那人说道：“伯渊，去，让这些人的家主长辈，到御书房见我。”

    “是。臣还有一事要禀报。”

    看着那个在拓跋珪耳边低声禀报的男子，黄征突然一个激灵，想起来了，他是崔浩。崔浩就是字伯渊，史书上对他的评价是“貌若妇人，自比张良”，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崔浩汇报完，或许是察觉到了黄征这边的目光，往这边回看了一眼，黄征连忙闭上了眼睛。

    “把他们每人鞭挞二十，天黑之后再放下来！”

    待拓跋珪走远，拓跋绍竟然笑了起来：“以后你们几个更要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包括你们的家族，否则要被陛下猜疑灭族了。哈哈哈。以后如果我需要，你们必须出钱出力，明白没有？”

    “明白，明白。”其他人低声答道。

    “父亲不知道在我们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连我们偷鸡摸狗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哎。”拓跋绍叹了口气，突然转头看向黄征，“黄征，现在只有你得身份最干净，现在起，我要你做我身边的死侍，我走到哪你跟到哪。我要是受一点伤，你就得死。”

    拓跋绍说完看着旁边的闾大冒：“闾大冒，你来当黄征的师傅，教他一些拳脚和棍棒功夫。要用心的教！”

    “遵太子命！”闾大冒说完偷偷的转过头看了黄征一眼，扯了扯嘴角。

    拓跋绍坏笑着看向黄征：“黄征，鉴于你今天在我父皇面前的良好表现，本太子决定：把祝桃花嫁给你，反正你这个泥腿子这辈子肯定是娶不到老婆的，能娶到祝桃花也是你的福气啊，毕竟是谏议大夫的女儿啊。不过我有个要求：你的洞房花烛夜，得我来入洞房，哈哈哈。”

    长着一双桃花眼的柳勖连忙拍马屁：“太子，我们柳家在内院旁边，有一栋不用的宅子，小是小了点，但是足够小两口住了。”

    拓跋绍大声笑道：“不错！还是你细心。黄征，要对她好一点，老子入洞房前你不许碰她。”

    “拓跋绍，你大爷的，老子不用你可怜。做你得死侍？老子要杀了你。”黄征愤怒的喊道。

    “哎呦呦，脾气还上来了。你真以为自己杀得了我吗？如果不是我有心留着你性命，你早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做不做我得死侍？不做，我不但杀了你，还要把你老娘、祝桃花一起杀了。我可知道，祝桃花其实挺喜欢你的。”拓跋绍啰嗦半天，由于倒挂气息不畅，剧烈的咳嗽着。

    黄征黯然，拓跋绍这畜牲抓住我的软肋了。原来在这一世，自己还有牵挂！

    之后的几天，黄征和祝桃花被扔到了柳家的宅子里。

    祝桃花不与黄征说话，甚至看都不看黄征一眼，但会给黄征做好饭；黄征也会把赏赐得到的银子，都丢给祝桃花。两人就像搭伙过日子的邻居！

    与闾大冒学习拳脚棍棒功夫的机会，黄征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学得格外的卖力。他知道，要在这个乱世活下去，必须有一身自保的本事；另外，作为后世人，他知道拓跋绍是会杀死自己父亲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拓跋绍杀死自己父亲之时，就是北魏内乱的时候，也是自己杀死拓跋绍的机会！

    黄征默默的等待着，但没想到机会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快到黄征都没有做好准备！

    天赐五年（公元408年）11月，拓跋珪突然命人查抄了贺兰夫人哥哥，也就是自己大舅哥贺兰讷的家，理由是“通敌柔然”。

    拓跋绍紧急安排闾大冒和黄征去保护自己的母亲贺兰夫人，自己则去往他处。

    黄征被闾大冒挟持着守在距离贺兰夫人居住的后宫最近的地方，不时有人过来与闾大冒商量着事情。

    黄征蹲在地上，觉得自己被史书骗了。据自己这段时间与拓跋绍的接触，这个拓跋绍根本不是那种完全没脑子的纨绔，这小子凶狠还很有计谋。

    比如与柳勖、卢三、郭淮、脱不帖，表面上是一群狐朋狗友，实际上是拉拢这些军事家族及地主豪强，现在应该是把闾大冒和闾大肥兄弟也拉拢了。

    拓跋珪收拾贺兰讷，通敌柔然，一定是抓到了证据。拓跋绍这小子很可能为了顺利继承皇位联系柔然了。因为黄征听祝桃花说，拓跋嗣在朝中及军中的口碑极好，大部分人是希望仁义的拓跋嗣继位，而不是这个性格乖张、阴险狠毒的拓跋绍。

    黄征暗自苦恼，是不是自己的到来，如蝴蝶效应一般让历史走向在改变？拓跋绍政变的时间、抓贺兰讷的事情，都与史书记载不一样。

    自己现在走得每一步都在改变历史？想活下去，就再也不能“经验主义”了，不能托大，否则得早早领盒饭。

    黄征正在胡思乱想，却见拓跋绍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郭淮、柳勖、卢三、脱不帖几个人。

    拓跋绍把众人叫到一起，压低声音道：“没时间了，我父亲已经命侯官过来抓我母亲了，还要求抓到人后，送到冷宫就地处死。据说宫中还传出‘唯诛清河杀万人可免’，说明父皇已经知道我和万人皇妃的事情了。如果我舅舅和母亲都被杀，那我这个太子，肯定也活不了了。”

    拓跋绍看众人皆屏气凝神，有几个人头上直冒汗，不禁冷笑道：“外通柔然？呵呵，有这个罪名在，你们都要被株九族。你们如果想活，保住自己和家族，现在就跟我走，我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听明白了吗？”

    众人唯诺的点头。

    黄征心里暗暗骂道：柔然的军队肯定已经来了。拓跋珪抓贺兰讷，一定是在紧急收拾奸细了。

    “出发！”拓跋绍一挥手，带领众人就要出去，迎面却撞上了来抓母亲贺兰夫人的侯官，拓跋绍假意道：“将军勿急，本太子接到父皇命令，让我现在就去宫里见他，你们稍等片刻！”

    侯官将领狐疑的看着拓跋绍。

    陛下这几年性情多变，身边的太监几乎每三个月杀一批；自己这些侯官每天在做的事情就是收证据、抓人、杀人。甚至侯官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陛下杀掉！

    “不信？那就跟我一起去见父皇！”拓跋绍说完，径直走向拓跋珪的寝宫天安殿。

    侯官将领见拓跋绍带的人都是平时经常在一起的几个纨绔，便没有放在心上，到了天安殿门外便不再进去。

    宦官李载从阴暗处走了出来，与拓跋绍耳语了几句。拓跋绍朝后挥了挥手，领着几个狗腿子鬼鬼祟祟的进了寝宫。

    没得选择跟来的黄征，其实也有点好奇：拓跋珪今晚就要被拓跋绍杀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