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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录:谋臣天下
第125章 伯生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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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怪人,张睿看着疯道人这猴子也似盘腿坐在席位上抓耳挠腮的样子。不禁嘴角上扬的想着,他低声的问身边的叶玄:

    “这个人身手如何?”

    “气息翻涌如烈焰,身手不在伯校尉之下。”

    “那和你比呢?”

    “和我比,自然还差些。”叶玄扬起白皙的下巴,自信的笑道。

    正在这时,东华郡主开口讲话了:

    “今日召诸位前来所议之事,是半公半私的事情。首先为公的部分,是皇兄已经命张大人在锦衣卫全权负责彻查京畿的流民之乱,到底是天灾还是人为。而本郡主几日前才刚遭受了目前最大规模的流匪袭击,张大人要查流氓之乱,自然是也要从本郡主的所遇之事查起。张大人,本郡主说的是也不是。”

    东华郡主看向席下的张睿,张睿扬嘴苦笑无奈的回道:

    “郡主殿下说的极是,只不过您远离朝政。也许这案子背后的您并不了解。”张睿顿了顿,喝了口茶又说:“在坐的都是自己人,在下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就直说了。这件案子到如今,已经成为了朝中政治斗争的工具了。此时满朝文武,包括皇上都盯着呢。他们绝大部分人,不需要真相只需要立场。”

    “张大人说的事情,本郡主略有听闻。据说文官集团这次联合王侯贵胄,这一次要搞垮锦衣卫指挥使宦官钱宁。钱宁这些年来,嚣张跋扈坏事做尽确实天理所不能容。但这和京畿的流民有什么关系?”

    “这些天来,锦衣卫在入京官道护路杀了不少流民,京畿往来贵胄看不入眼闹到皇上那里,让皇上没了面子。朝中文官看见这是一个机会便开始大做文章,钱宁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在这个事情上自然是要负责的。”

    东华郡主颔首而思喃喃道:“原来如此。那么若是要扳倒钱宁便要诉他草菅人命,损了皇帝的圣誉。而钱宁便是要辨称流民之乱是人祸,锦衣卫杀人是保护皇城安全不得已而为之。皇帝两边都不信,便是要张大人您来查清真相。”

    “郡主大人冰雪聪明。”张睿舒了口气,心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自己只是略一介绍情况,东华郡主自己立刻便能推导前因后果,给大家都节省了不少时间。

    “这么说来皇兄可真是对您十分信任呢,张大人。”东华郡主对张睿说道。

    大明朝每每朝中党争的时刻,都如同暴风一般,几乎没有人能不被暴风所裹挟。两派相争有的时候,并不是每个人自己能选择立场。你爸是谁,你老师是谁,你老婆是谁的女儿,你经常和什么人一块玩,你哪一年中的进士,甚至你多年前就是一位画画大佬的粉丝,而大佬今天的立场就已经决定了你在风暴之中的站位。

    “那么本郡主就好奇了,在这场大戏之中,张大人站哪一边?”面对这个和自己在关外镇抚流民事业息息相关的人,东华郡主选择直球发问。张睿在锦衣卫的官职自然不是能束缚他的理由,而真正影响他查案的,当然就是他有一个有立场的爹。

    而英国公自然是站在文官集团一边,要义正严词的除掉钱宁这个朝廷的毒瘤。就如同7年前,他们通力合作以造反之名除掉刘瑾一样。

    张睿还是苦笑,但是坚定的回答道:

    “回郡主殿下在下,哪边都不站,在下只要真相。皇上也是深知在下的作风,这才把这件天大的案子塞给在下。因为皇上要的,也是真相。皇上并没有着急这个时候处理钱大人,皇上心中还有大事,而钱大人对他还有用。”

    “如此,甚好。”东华郡主闻言舒了一口气。这件案子若不是交到张睿手里,别的人只怕是做不到这个境界。若是真的为了除掉钱宁这个过气的恶人,不惜牺牲京畿汇集各地受灾的几万流民,让他们变成了文官讨伐钱宁的工具。那这个朝堂上所谓的“正义”和钱宁江彬这些佞臣所行之事又有什么区别呢?

    “张大哥,那你爹不是要把你活剥了啊。”祁凌霜在张睿身边小声道。张睿作为英国公的次子,如果最终和老子对着干了。那天下人可要看他们老张家的笑话了,想也知道张睿他爹丢不起这个人必是会暴跳如雷。

    “可不是吗,狼九他们都被召了回去,我再也使唤不动他们了。我现在连家都回不成了,爹甚至不让我参加狼五的葬礼。”张睿叹了口气,提到为了保护他而牺牲的狼客老五时。他的双眼低垂目光暗淡了许多。

    当和小王子短兵相接时,他这个武艺不精的指挥官成了整个队伍的弱点。为了保护他,整个队伍只能缩在他的身旁被动的成为了敌人的活靶子。而也正是他暴露的这个弱点,害死了狼五。

    狼客老五,也已经为英国公家效力三十年了。他是九狼客中,除了狼大之外为老张家效力时间最长的门客了。这个性格温和沉默寡言的武者,虽然在狼客中能力不算突出。但他却是一位智慧、勇敢能够将性格迥异的后辈粘合起来的好前辈。张睿至今还能记得自己是孩童时骑在好脾气的狼五脖子上玩闹的画面。他的去世对英国公家来说是巨大的损失,张睿失去了一位忠诚的朋友,狼客们失去了一位睿智的长辈。

    想到这里张睿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那么接下来,让咱们说说本郡主于私的部分。”东华郡主得到张睿的态度之后,显得十分满意。只见她袖手从茶桌中的茶盒中取出一个更小的木盒,将其打开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供在场的诸位查看。

    那是一盒总共十颗左右的黑色泥丸,每一粒有铜钱孔的大小。

    “这是前几天士兵们在流匪身上缴获的,似乎他们每个大队的将官都会有一些在身上。道人,武当山是丹药之祖。你可能识得这是什么东西?”东华郡主向着那盒物件蹙眉有些担忧的说道。

    疯道人闻言也不说话他看了看那盒东西,自顾自的离席走上前去伸手去拿那盒子里的泥丸。南宫思见状刚想要出声制止,却被东华郡主抬手压了下去。

    疯道人捏了一粒起来,放在鼻子尖上揉搓了一阵随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下,直接将这来路不明的玩意抛进了嘴里。

    南宫思吓的大叫道:“哎!你疯了这东西怎么能随便入口呢!快吐出来!”

    然而疯道人却对他不予理睬,他扶着下巴在口中似是在嘴里仔细品味着。边啧嘴边说道:“像是劣质的阿芙蓉,由于里面加了大量的硫这东西副作用极大,起效非常快只需弹指。”他突然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似是忽然有一种力,将他的身体撑的笔挺了些,他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圆,眸子也放大了许多,似是马上验证了自己的说法。把在坐的人都吓的不轻。

    好在这个疯子神智还算清楚,片刻的愣神之后他的眼神重新汇集了起来,回过神来继续说道:“吃了这东西之后,短时间内用药者身体发热,神情亢奋,经络涌畅,产生许多愉悦的体验和幻想。疼痛......”疯道人说道这里,伸手入怀掏出那柄他削苹果的小刀。他左手握住刀刃,右手毫不犹豫的一拉,就仿佛他的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

    顿时,在祁凌霜的惊叫声中。疯道人的左手满是鲜血,他甚至还来回舒张了一下已经划伤的手掌,然后面无表情的再说完刚才的话:

    “几乎感觉不到。”疯道人看着自己的手掌不可思议的喃喃。

    “道人,你你快吐出来啊,不要吃下去!”

    “医官,快叫医官来!有人受伤了。”

    “疯了,这是个疯子。”

    在坐的各位眼看这人的满手的鲜血,多少都有些讶异的不知所措。只有东华郡主,极其冷静的坐在位置上,她青玉般美丽的双眼凝视着疯道人,仔细思考着他说出的话。

    医官拎着药箱急急忙忙的赶来,南宫思赶紧对两边的侍卫令道:

    “快将道人带下去包扎伤口,他刚才吃了莫名其妙的丹药。你们给他检查一下要不要紧,治好了之后礼送回驻地去。”他本就对这个举止怪异的人有着本能厌恶,只是一直憋着没有发作,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给郡主表演了这么一出行为艺术,南宫思终于忍无可忍了。只想赶紧将这个人轰走。

    “等等,道人得留下,就地治疗。”东华郡主冷静且果决的否定了南宫思的意见,她一双清亮的眸子,带着仿佛能看透人内心的利光盯着面前的这个人,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需要这个人。

    “可他......”南宫思还想再说什么,却又被东华郡主抬手压了下来。她接着又说:

    “这些丹药是白莲教的人,分发给流匪在攻击我们之前服用的。这些人本没有受过什么军事训练,可能几天前都还只是流民。可是吃了药之后,他们最起码在气势上精神上与职业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得东华郡主的话,伯生回忆起那天流匪黑压压的不要命的往虎贲的阵线上填的场景,恍然大悟的喃喃:“怪不得那些人都不要命,受了伤跟没事人一样。”

    张睿听得两人的话,噗嗤一笑既幽默又无奈的说道:“好家伙,我破案了。拿着这盒丹药在下就可以回去交差了。这不是再明显不过的城外有人搞事的证据嘛。”

    “这样的药,炼上一斛要花多少银子?”东华郡主接着对着疯道人问。

    “如若真是阿芙蓉,一斛八九千颗得上万两。阿芙蓉的原材罂粟子是昆仑山以西才有的东西,极为稀少价格颇高。”疯道人边说边坐在席上抬起受伤手任由医官包扎。

    “白莲教可没有这么多钱。”东华郡主苦笑着说,以她这么多年在京畿和白莲教顶牛的经验。这些人虽然顽固,难以根除。但是斗争的形式非常初级规模并不大,这和他们的信徒和成员都是赤贫的农民,且没有办法在一地割据经营有关。

    以前莫说一万两,几千白莲教的信徒能不能凑出一百两都是个问题。

    东华郡主说完这话沉思良久,随后转向张睿郑重的说道:

    “这便是今天要和张大人要议的于私的部分,本郡主有预感,城外的流氓之乱和你们三天前城内发生的事情有关。或许京城最危险的时刻还没有到来呢。”

    狼九

    英国公府上,客居西苑的七位狼客齐聚在灵堂内外。

    府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此时也都来了。七位狼客披麻戴孝,悲痛的站在灵堂中央的食官旁边,四周都是烛火和白色的素缟。

    气氛并不像一些大户家办的那样,每个人的脸上都哭桑着。大家都只是怀着肃穆的神情,默默的缅怀着这位在府上尽忠了一生的长者。

    除狼九不在,狼大悲伤的坐在狼五的石棺上啜泣之外,其余的六位狼客站成一排。狼二手持着狼五,伴随一生的标志性武器钩镰枪立在最前面,迎接着每位来此悼念的客人。

    狼五已经没有亲人在世,成为府上狼客之后也未成家,狼客们迎了小半天的客人,也只有一位酒肆的老板,一位茶铺的老先生含着泪前来悼念。来人多是和狼客打过交道的朋友,或是和英国公有深交的故友和公侯。

    狼五是一个简单的人,他唯一的兴趣就是得闲了之后去茶馆酒肆喝喝酒,品品茶和那里的老朋友聊天斗嘴罢了。狼大早已经退休多年,三十年来府上的狼客皆视狼五为尊长,虽然这些人武艺高绝早已经不像平常人那样,会将情绪展露在外。但年纪较小的狼四和狼六依然可以看见脸上悲伤的神情,他们虽然出身不同,来自天南海北,但一成为狼客大家便是亲人了,狼五便是他们如父的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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