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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录:谋臣天下
第99章 熊唐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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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唐方

    在汴京赌场的外围,在一处隐蔽的民宅二楼之中。督察院右佥都御史熊唐方熊大人,和刑部郎中陆震发陆大人。此时正以此作为临时指挥部,率麾下碧啼卫、金锐士原地待命等待时机。

    “碧啼上尊青眼狐......果真是宇内无双的能人啊。”刑部郎中陆大人,拿着青眼狐从赌场内传递出来的简报图边看边叹服道。

    这份青眼狐手绘的汴京赌场图,不仅建筑地形标注详尽各个入口道路分明。还有各个区域的名称、客流、以及苍狼众的大致分布情况。如此准确细致的简报图,已经可以直接让两位大人作为行动作战图来用了。

    “不愧是‘玉眼狐仙’手段了得。熊大人你们碧啼卫有如此能人,可是让小弟我羡慕的紧啊。”陆大人边看图边对那青眼狐连连称赞。

    他领的金锐士虽然也是三法司赫赫有名的执法队,但是只可惜衙内没有如青眼狐这般,标志性的扛鼎之人。

    持翡翠手杖的熊大人四十有六,大了陆郎中五岁。听得刑部金锐士的掌门人如此的称赞,熊大人也不由的略微得意的呵呵一笑回道。

    “贤弟缪赞了,画个图而已。金锐士有的是人。”

    “嗨~画图简单,任谁探个两三天都画的出来。难的是像青眼上尊这样一个时辰之内就画的如此详尽,兵贵神速啊,这天下间恐怕也只有他做得到。”

    “哈哈哈哈。”熊大人闻言又是一阵笑。在碧蹄卫,青眼狐是他一力培养的成果。别人夸青眼狐,等于直接夸在他熊唐方。熊大人自持有功,也洋洋得意的享受三法司同僚的吹捧,不说什么谦虚的话了。

    陆大人官居五品,熊大人四品况且督察院位居三法司之首,两人虽然业务相近但熊大人还是他的老前辈老大哥咧。他自然是对其极尽吹捧之能,他俩各自都是带着部门里面精英士兵的文官,这么多年来也是业务上经常往来的熟人。

    陆大人今天眼观熊大人心情大好,不由得想要趁热打铁多打听些、碧蹄卫的秘闻。

    “长兄,我听传闻那黔国公世子私下里是把您叫义父的,可真有此事?”陆大人凑上去小声的询问道。

    青眼狐是黔国公沐昆之子沐绍勋,这事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黔国公沐家,从沐英开始世镇云南,为大明朝镇吐司定邻邦,立下汉马功劳。其尊威令南疆小国都要敬称一声“沐王”。此等尊贵的身份天下间屈指可数,他们家儿子在京城历练历练不算什么大新闻,但是认人做义父就......

    沐绍勋身为黔国公世子,以后自然是要继承黔国公的爵位的。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人,按道理远非他们这样的文官儒士所能及。

    要知道在明朝世袭罔替的爵位,除了开国的功臣之外。就只有立下非常大的战功才有可能获得,大明朝开国以来截止目前不过两位而已。文臣即便身居首辅,强如赢得北京保卫战的于谦,也未获得过爵位。

    所以拥爵之人自当得是尊贵无比,来去如众星捧月的。而沐绍勋这位顶大的黔国公爵位的承袭人,难道真如传闻中所说认熊大人叫做义父?

    “哎,老弟啊。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八卦之好。”熊大人闻言微笑,开玩笑似的责备道。

    “不过告诉你也无妨,青眼狐自幼就是我碧蹄卫养大的。我于他既是上官又似养父。黔国公似是有家书嘱咐,这孩子确实一直以来叫我义父。”

    陆大人闻言,瞳孔如地震一般。真当了是如此?传闻竟然是真的。

    做身份如此尊贵之人的义父可是不得了的事。将来这沐绍勋去了云南承袭了爵位。熊大人可就是他在京城最大的靠山和保护,这两边大可以互相成就。

    一边稳做滇中“沐王”,不出门尽知顺天政事。另一边财政两通靠着沐王背书扶摇直上,活动活动入阁拜首辅,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刚要激动出言,却被熊大人先一步抢了话头。

    “不过,陆老弟你可别激动。老哥我可知道你心里盘算什么,你是觉得,这云南沐家尊贵的不得了,老哥我是高攀了不是?”熊大人呵呵长笑。

    “不不不不...不过兄长,那黔国公家可确实是南疆的真王啊”陆大人既好奇,又战战兢兢的说道。熊大人这么说话,莫非是没把云南王放在眼里?这还了得......

    “哈哈哈哈。”熊大人乐的两指冲着陆大人直摆。

    “所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陆老弟啊,你是天天都忙着操心那金锐士。朝政的事琢磨少了,这才说了外行话。”熊大人乐道。

    “还请兄长指点。”陆大人闻言也是挠头一笑,谦卑的请教道。五品和四品看起来差距不大,但是在京城就是部门的中层干部和高管的区别。在他眼里熊大人就是他日后努力的偶像一般。

    “我问你,顺天到云南府有多远要走多久贤弟可知?”

    “这个小弟知道,统共一万六百四十五里地。全程走驿路正常速度三个月。”陆大人抱拳谦逊的说道。

    “也对,也不对。或许一个三大营精锐独自一人,快马连天两三个月能至。但我年轻的时候随押送罪人过去流放的队伍也走过,路上都花了半年时间。”熊大人笑容收敛,脸上的皱纹折射出经年的沧桑,说起了一段心酸往事。

    “那一路上,兄弟我跨黄河过秦岭,走湖广道入蜀,当那悬崖就在脚边的时候才知道,古人所说的‘蜀道难’是真的难啊!”

    “那入蜀的山路有的地方路就一车宽,马车外侧的轱辘贴着悬崖走,那一趟骡子都摔死两匹。当时只觉得人能活着走完都是万幸了,然而就这么经历八十一难终于去了成都,都以为这里就是世界的尽头了。以为云南应该就是在成都附近。哪知道还要再向南两千里。”熊大人说到这里不由的呵呵苦笑了起来,似是回忆起来了当时的艰苦卓绝,想起二十年前的事直到现在都能起生理反应。

    “你知道吗老弟由蜀入滇的那两千里路...那根本就不能叫路,因为就没有修路。所谓的路只是前人凭借经验告诉你哪里能走罢了。”

    “云贵那高原高温伴着湿毒入骨,而且满是瘴气毒虫,我这腿就因为那两趟,至今阴雨天出不了门。不过比起我押送的那八个死了六个的倒霉蛋,兄弟还是运气好的。”

    “每次到云南府的时候,为兄都只剩一口气在了,非在床上躺一周不可,这就是云南,和京城相隔无数山川河流,沿路白骨遍地还有瘴气,常人根本去不了。”熊大人绘声绘色的描绘着,陆大人也是听得心惊。

    不曾想远在那异域山川的地方大明朝还有那样一方领土,可是这和黔国公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老弟,你我可都是研习过兵法的人,想象一下。若是这样一个远隔京城万里,又有重重天险庇护与世隔绝的地方政局不稳,王有异心。那我们出兵讨伐的时候三大营的士兵从京城出发,跋山涉水穿越重重天险,会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吗,真有那么一天,是不是会把我大明拖垮都未可知。所以‘黔国公’这个爵位在陛下的心中是多么的重要你知道吗?”

    听到这里,陆大人一拍手说道:

    “下官懂了!就因为天高皇帝远,如此重要的一块地必须得是一个信得过,于我朝忠心不二的人世代经营。所以太祖皇帝才派自己的养子,沐英将军。如今看来还是太祖皇帝英明,开国一百多年沐家在云南大修屯政,辟田三十余万亩。不但内平土司,还能出兵外征安南可真是功勋卓著啊。”

    熊大人看他那浅薄的样心中蔑笑道‘你懂个屁’。但面上只是乐呵呵的继续道:

    “沐家开国以来6代家主,的确都是我朝的肱骨之臣。可是啊,我的陆大人你以为现在‘沐家’还存在吗?”

    熊大人此言说的轻巧,却震的陆大人如同晴天霹雳。

    “熊大人,此话怎讲啊?”他顿了顿,眼睛一转稍有领悟的凑上去小声说道:“就算六代家主沐琮没有子嗣,但是如今的黔国公沐昆大人不也是沐家过继去的沐琮的养子吗?他是沐英将军的五世孙啊。”

    熊唐方呵呵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是不是五世孙,我不知道,陛下说他是他就是喽。”他望向陆震发轻声继续说。

    “我只知道,沐昆从小到大在继承爵位之前一天都没去过云南。一面也没有见过云南沐家人,他始终都生活在京城。而且你可知道,他在去云南之前是干什么的吗?”

    “下官不知。”陆大人汗颜的答道。他有预感熊大人讲的这件事,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水。

    “他是锦衣卫北镇抚司佥事。”熊大人笑道。

    陆大人闻言吃惊不已的确认道:“就是现如今祁威远祁大人的那个位置?”

    熊大人无声的点头。

    陆大人顿时感到浑身一阵酥麻,整个人身体不寒而栗。北镇抚司佥事从来都是皇帝最亲的近臣。沐昆这人,继承黔国公爵位之前竟然是如此出生?

    既然如此,稍加推断就不难想象,原本的云南沐家六代家主之后宗家绝嗣。而继承黔国公头衔的人其实是皇帝的人。

    这个爵位的承袭定然是陛下的意思、陛下的安排。

    所以熊大人话中的意思就是,表面上沐家还在延续。实则此沐家已经非彼沐家。相当于皇帝在不知不觉之中重新利用沐家宗家绝嗣的时机,对云南进行了再次确权。

    “所以,沐昆就不是...陛下定然是要攒着这个小辫子以免有一天...”陆大人顺着这个思路,小心翼翼的推测着。

    熊大人打断他,微笑着说道:“如果以后相安无事,那就是相安无事。如果此后百年有人对朝廷起了异心,那陛下就定要说一个野鸡变凤凰的故事。”

    陆大人恍然大悟,这次才是真的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帝王之术吗,可怕!真是可怕。

    沐昆入滇已经多年,功绩斐然。他的儿子沐绍勋于他如同历史重演一般,自幼在京城长大,由督察院碧蹄卫教育,这个人也是就如今的青眼狐。他现在是沐昆的质子,将来是沐昆的接班人,而他沐绍勋的儿子将继续他们“新沐家”的命运循环往替骨肉分离。

    “可是兄长,这沐绍勋被您可教育的本事可太大了点。皇上和您就不担心他以后入了滇,就如同放虎归山?”

    沐绍勋,也就是青眼狐,年纪轻轻武功已有破军之名,据说文学艺术造诣也了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一个智勇双全的麒麟儿将来登了大位,难道皇帝和熊大人就一点不担心放虎归山吗。

    熊唐方闻言哈哈大笑,半响才说道。

    “陆大人,您可放一百个心吧,这世上有的是法子让人比狗都听话。”

    陆震发陪着熊大人笑了笑不再追问,他听着熊大人似乎是,轻描淡写仿佛理所当然的给他讲述这些平时想不到,但是知道了之后又会拍脑门说自己早点怎么没想到的阳谋,内心是被深深的震撼的。

    他第一反应是觉得,也许自己这个五品刑部郎中的官职是做到头了,因为和这些位极人臣的老狐狸,以及城府深似海的统治者比较。自己对权谋的理解似乎是毫无天赋。再有就是他总觉得,这些精妙的设计和算计之中,透露着某种不安。

    以他本人的能力和智谋,他形容不出也说不明白这种感觉。他并不知道熊大人所说让人变得比狗还听话的方法是什么。

    但一定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情。

    在这背后天知道还有多少秘密,而这些真正的秘密。熊大人和他关系有多好也不会告诉自己,自己也不应该打听。

    但是他们这样的去玩弄人心总给人一种阴郁和愤懑的感受,也许正是这样的感受让他感觉到不安。阴谋背后的威权总是让人既害怕又厌恶。

    这一来二去他终于明白熊大人的意思了。所谓黔国公,所谓沐王。不过是用来吓唬云南的土司和南疆的诸邦国的名头而已。

    在那背后,还是大明的皇帝的权威罢了。

    就在这时,留守在客来茶楼的碧蹄卫传令兵急冲冲的跑了进来。

    “熊大人、陆大人,有重要情况!”

    “直接讲。”熊大人见状一挥手令道。

    “是,大理寺在望月楼的行动发现重要嫌疑人。大理寺卿吴堂在此地被锦衣卫围捕,随后自杀未遂。”

    “你说什么?”三法司的两位大人齐声惊愕的叫道。

    重要嫌疑人,大理寺卿吴堂?

    三法司,三位总长之一?

    熊大人、陆大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都傻眼了,震惊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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