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回仍然不说话，可呼吸却在渐渐急促、粗重。

    他当然知道周年对他是什么态度。

    如宋明理所说，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他和颜初在一起的人，就是周年。

    如果连周年都这么说了，只能说明一点——颜初的情况，已经到了走投无路、必须求助于他的地步。

    宋宴回的呼吸声，通过听筒传到了宋明理的耳朵里。

    宋明理：“现在信了么？”

    “她到底怎么了？”宋宴回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开口的沙哑程度，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宋明理：“吟开不是给你发过她的诊断书么，你没收到？”

    宋宴回右眼皮跳了一下。

    宋吟开什么时候给他发过颜初的诊断书？她只是打电话提到了颜初可能抑郁症复发而已——

    宋宴回还没来得及深想，宋明理已经继续说了：“她抑郁症复发，还有很严重的PTSD，要么接受催眠，要么你过来配合她一起治疗。”

    “催眠治疗是怎么一回事，要受多少罪，记忆恢复之后又会怎么样，不用我说，你经历过，你最清楚。”宋明理说，“我知道你根本没放下，趁现在还来得及，不要做让自己后湖一辈子的事儿。”

    “你好好想想，尽快做决定。”宋明理说完该说的，便挂了电话。

    宋宴回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愣怔了许久，之后将手机拿下来，打开微信，找到宋吟开的聊天窗口。

    聊天记录里，完全没有颜初的病历。

    宋宴回给宋吟开发了一条消息：【把你那边和我的聊天窗口截个图发我。】

    宋吟开先是回了一个问号，但还是把截图发过来了。

    宋宴回从截图里看到了宋吟开发的一张诊断书的照片，还有后面那段话。

    图片上有消息的时间，他一换算时差，轻易便能推出来，宋吟开这条消息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和江白月一起午饭。

    江白月应该是在他去洗手间的时候，看到了消息，怕他改变主意，所以删了消息。

    之后又提出了领证的要求——

    宋宴回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给宋吟开回复：【那张照片再发我一次。】

    宋吟开马上重新发了一遍。

    后面又跟了一条略显激动的消息：【三哥，你终于想通了么？她现在身体真的很不好，也很需要你。】

    宋宴回没来得及回这条消息，他打开了颜初诊断书，从头到尾认真地看了一遍。

    宋明理没有骗他。

    从诊断书上看，颜初的PTSD症状要比抑郁症状严重，医生给她开了好几类药，宋宴回看着一串串的药名，再熟悉不过。

    他之前病情严重，几乎所有类型的药物都尝试过了，颜初吃的这几种，他也用过。

    其中有一种药，吃完之后呕吐反应很严重，几乎吃不下东西——而颜初的诊断书里还写了，她有严重的贫血症。

    嗡嗡嗡——

    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宋宴回定睛一看，是宋吟开的电话。

    他刚接起来，就听见宋吟开说：“三哥，我知道你心寒，但至少要把误会都——”

    “给我周年的联系方式。”宋宴回打断了宋吟开的话，声音粗哑得不像话。

    宋吟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宋宴回的意思之后，语调都激动了起来，“好好好，我马上把他的手机和微信号都给你。”

    良江、周南和沈易三个人坐在一旁，亲眼目睹了宋宴回先后和宋明理和宋吟开通话。

    和宋明理通话的时候，他们三个人还不太确定宋宴回的态度。

    但当宋宴回跟宋吟开要周年的联系方式时，他们便什么都懂了。

    等宋宴回和宋吟开通完电话，良江率先开口问他：“宴回，你想好了？”

    宋宴回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婚礼取消，公关方案你做主。”

    良江之前心里有了猜测，听见这个答案的时候并不觉得意外，但是：“江白月那边么？她这两年——”

    和良江的话一同响起的，还有一针开门声。

    这声音一出，办公室几个人都朝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江白月红着眼睛，一步一步走到宋宴回面前，停下来看着他。

    宋宴回：“你都听见了。”

    “是啊。”江白月自嘲地笑了笑，“你连解释都懒得解释，是么？”

    宋宴回：“我会给你一笔赔偿。”

    江白月：“你觉得我要的是赔偿么？”

    宋宴回：“除此之外，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

    “这两年谢谢你。”他是第一次这样正式的道谢，可放在眼下的场景里，怎么都显得残忍又讽刺。

    宋宴回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便绕过江白月走出了办公室。

    江白月站在原地，死死咬着嘴唇，眼泪最终还是没能憋回去，夺眶而出。

    她早就知道宋宴回爱颜初爱得走火入魔，即便是之前放手也不是不爱了，只是心灰意冷后的自暴自弃。

    在删掉宋吟开的消息时，江白月就在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可它还是来了。

    感情求不来，感动也不是爱，她对宋宴回，和宋宴回对颜初的心态差不多。

    只要对方有一点点回应，给一点点希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宋宴回从未说过爱她，她也无法去跟他要一个“交代”，更拦不住他去找颜初。

    不被爱的那个，永远都是输家。

    ——

    周年看到来自南城的电话之后，正在从超市开车回家的路上。

    看到来电归属地，他右眼皮跳了一下，有一些猜测，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直到接起电话，从听筒里听到那道声音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电话真的是宋宴回打来的。

    “是我。”宋宴回自报家门，开门见山：“她现在在哪里。”

    周年沉默了几秒，对他说：“等你处理好江白月的事情再来找我吧。”

    距离他和宋明理谈话过去还不到一个小时，就算宋宴回效率再高，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解决这件事情。

    然而，宋宴回却笃定地说：“处理好了。”

    周年：“……你在开玩笑？”

    宋宴回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你不是有她的联系方式么，可以去问她。”

    周年：“……”

    他消化了一下这件事情：“你考虑好了？”

    宋宴回不回答：“她在哪里。”

    周年：“你什么时候到？”

    宋宴回：“别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