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失去的记忆如潮水般向沈杏脑子里袭来。那天她昏昏沉沉的，只记得布春叔来敲门，告诉她土匪来了，让张小山带着她快跑。后来她怎么跑向月蒙山的，又怎么进到那个山洞里的却是记不得了。

    如今她听着外面的锣鼓声，听到男人女人的尖叫声。她想起来了，那天她瞧见那些土匪是怎么抢夺村民的东西，那些土匪拿着大刀怎么砍向村民的。她站在自家门前，往村里瞧过。

    后来她瞧见有土匪往她这跑来，手里拿着刀，但那刀身是红色的，刚刚砍过人的大刀，刀身上还淌着鲜血。

    她转身就往月蒙山上跑，身后的人一直在追她。还不停的叫她别跑，那喊叫的声音犹如地狱里的魔鬼，让她恐惧。

    “怎么了？”张小山见沈杏死死的抓着他的手，“别怕，已经解决了。”外头的动静没有了。

    “老爷，咱们的人伤了两个，交手后发现都是练家子。”杜辰过来禀告。

    “其他各处怎么样？”张小山话还没说完，前院那有火光，“杜辰，去看看，怕是有人纵火。”

    沈杏往屋外望去，院墙外头不知是谁家火光已经透了过来。“山哥，你看那。”

    “这帮混蛋，杀人抢财物就算了，还放火烧屋子。”张小山往前走两步，沈杏连忙起身，她还抓着张小山的手。

    “石然，叮嘱各处一见到火折子丢进来就迅速灭火。”

    张小山似乎早有预见，这几天在宅子各处的院墙下都放了水缸，里面装满了水。不管那些人从哪丢火折子进来纵火，只要及时发现，都能有水灭火。

    屋子里有婆子忍不住的呜咽出声，张小山发现沈杏的手心里全是汗。“别怕，我在呢！”张小山返身握住沈杏的手，沈杏没吭声，她知道自己很慌乱。

    刚刚有人跳进来时，她的心砰砰的乱跳。院墙外头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有男人在求饶，“别杀我！”话音都没落下，就听到人窟咚一声倒地了。之后传来一句粗犷的男声，“第五十三个，今儿个要凑齐一百个。”

    沈杏听了咬紧牙关，这些混蛋，肆意杀人，护城的军队呢？边防营呢？当朝的天子在干什么，就让这些人想杀就杀，想抢就抢？

    不管屋子里还是屋子外头黑漆漆的一片，除了女人的哭泣声，就是城里的号角声，锣鼓声。不知是宅子里的还是宅子外头杀人的叫嚣声，被杀的惨叫声。混乱着，交杂着各种声音，使得这黑夜漫长而凄惨。

    杜辰和石然不时的来报被袭击的情况，还有各防点兄弟的伤亡情况。沈杏在心里做了判断，这回的兵匪要比徐家庄那年的土匪来的多得多。

    突然，宅子四周安静了下来。沈杏的手一直被张小山握着，黑夜里，张小山能看清一切。他当然看到沈杏脸上惧怕的神色，看到媳妇为了不让自己出声死死的咬着下唇。看到有人跳进院子里，她不受控制的浑身抖了抖。

    他在她身边，她都怕成这样。那年土匪来了，她又是怎样独自面对的呢？张小山让亚骨取来斗篷给沈杏披上，又端了杯热茶给她。“喝口热水，这场混乱天亮就能知晓答案了。”

    沈杏裹紧斗篷，春日里的夜很冷很冷，冷得她已经没有知觉。

    “我端着你喝，小心烫。”张小山将茶杯递到沈杏嘴边，沈杏就着他的手饮了一口。温热的水下肚，她才稍稍缓了过来，过度的紧张让她浑身紧绷。

    “还有多久天亮？”沈杏端过茶杯自己又喝了几口，她盼着天亮，天亮了会不会这场灾难就停了？

    沈杏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徐家庄那场土匪袭庄就发生在白日。坏人来了，他们想杀你不会管是白日还是黑夜。

    “还有一会儿，要是困就在圈椅上眯会。”张小山低语，拉了拉她领口的斗篷，“我在这，没人能伤得了你。”

    四周恢复了寂静，但远处的厮杀声依旧。门房老陈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老爷，门外有人叫门，说是平庆王爷来请，王爷要见你。”

    “亚骨你去看看，若真是王爷的人让他进来回话。”张小山看向身旁的沈杏，媳妇这么害怕，他怎么能离开。

    没一会，亚骨领着行色匆匆的少斌进来。“伯爷，王爷有请，有要事相商，快与我去见王爷。”

    来人是熟识的顾十三的贴身护卫官少斌，少斌一见到张小山立马说明来意。

    “王爷找我有什么事？非去不可吗？”少斌一出现，张小山就知道事态严重了。

    他不想离开这座宅子，更不想舍下沈杏。媳妇怕黑，刚刚握着他的手有多紧就有多害怕。

    十二年前，因他的嫉妒昏了头的同沈杏争吵，一气之下跑去了县城。土匪来了，袭击了村庄，他留她一人在家。

    这事压在他心头多年，这一回他不会舍下她。无论是谁，都没有她重要。

    “这，王爷就在这不远处等你。”少斌看到了沈杏，知道张小山这么问不是怕外面的兵匪，而是担忧他身旁的夫人。

    沈杏抬头，黑夜里她其实只能瞧见近处人的轮廓。她瞧不真切张小山此时是什么神情，他的顾虑全都是因为她。

    沈杏起身，不顾身边还有许多人抱了张小山一下。“去吧，王爷此时找你定是有重要的事。”

    “我不能留你一人在家，杏儿，我们只是普通人。什么外族人，什么军队，与我们无关。”

    张小山才不管什么王爷，什么大将军，他们打成什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此时，他只知道媳妇很害怕，他要守着她。

    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她身旁，那是她一直渴求的守护和安全感。但此时，兵祸已起，比起守护她，他能做的更多，她的男人，她从来都知道不是等闲之辈。

    沈杏自己虽不耐讲些大道理，可此时只能拿这些话来劝他。

    “读了那么多书白读了？没有国哪来的家。这些外族人肆意杀人，咱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山哥，去吧，我知道你让好些兄弟住进宅子，在宅子四周布好防护，都是为了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