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骨替沈杏接了过来，“沾了人血，我磨一磨再还给女主子。”

    沈杏点点头，看向雾青的天边。“总算天亮了，这熬人的一夜总算过去了。让人清点死伤人数，受伤的抓紧包扎伤口，为护院而亡的按以往商队的规矩加倍赔偿其家人。”

    “夫人，外头的动静也歇了，大街上已经瞧不见兵匪。”石然跑来禀报。

    沈杏点点头，“还是不能大意，院门那重新关闭，直到事情有个定数。各处安排人把守，剩余的人通知大家伙抓紧时间休息。”经过这一夜，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这时霞月和彩云向她这跑来，不等她们开口，沈杏吩咐道。“让丫鬟婆子去准备吃食分给大家伙，用炉子烧水。千万别用锅灶，以防再引来乱兵。”

    霞月和彩云点点头，往后院那跑去。沈杏往前院走去，亚骨和大双跟着。

    昨晚之前，这座宅院处处精致，处处簇新喜庆。而经过一夜，连廊上挂着的镂空福灯有的已经落在地上摔了稀巴烂。

    刚刷过朱漆的木柱上无数的刀印相互交错，刺目而揪心，漆木下还有点点血迹。躺在石阶上已经永远醒不过来的是刚买来的小厮朱奇，才十五岁。

    亚骨挡在她前面，“女主子别看，他浑身是血。”转身向身旁的人吩咐，“石然，将尸体集中在一起后盖上白布。”

    “是！”石然叫了跟着的两人去抬尸体。

    沈杏走到前院大门前，“冬梅，你怎么在这？”

    冬梅躲在门房口，哆哆嗦嗦的站着，看到沈杏来了，忙跑了过去。还没说话先哭了起来，说话声颤颤巍巍。“夫人，老陈叔刚死了，我亲眼看到他就死在我面前了。”

    “后院那的兵匪被槽顺还有方二爷他们打死了。老陈叔去了，我怕门房这没人管，就跑来栓上大门了。”丫头一边哭一边说，应该是被吓得不轻，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从侧边小路那跑来管事刘金，“夫人，我来守门房。”

    沈杏点点头，带着冬梅他们四处巡了一遍宅子。宅子的损失有限，只是原本宅子里有二十多个人，如今男仆只剩下了六人，丫鬟和婆子也失去了一半。

    沈杏听着被兵匪杀害的这些人，心里暗愤，夜里被她用计害了的那些匪徒死有余辜。

    沈杏再走回小花园那，她心有忌忌。在她的小院里，三十多人围过来，除了她还有一群拿不了刀的丫鬟婆子。刚刚她不喊那几声，任由不多的守护她们的人豁出命去，也未必能保全所有人。

    亚骨让大双带着她逃走，外面是什么情形一点都不知。所以她破釜沉舟，他们既然是想拿住平庆王爷讨赏，那就是要钱。金银她早已不缺，用此做诱饵一步步的领着三十多号人掉进她的陷阱里去。

    这么多兵匪，一起杀他们解决不了，那就分批解决吧。沈杏原以为不会那么容易，哪知道这帮外族兵真够蠢的。都没发现他们自己人在逐步减少吗？

    只最后她将匕首插进那个大胡子的后背时，心抖手也抖。若不是大双那一脚将他踢下水榭，怕自己性命不保。

    她没杀过人，连鸡都没杀过，今天却是自己亲手将削铁如泥的小刀插进人的身体里去。

    想到这沈杏终究是撑不住了，快步进了自己屋里。趴在软塌的小几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前的汗珠滴落。

    刚刚巡视宅子，满院子都是血腥气，让她想起那年土匪见人就砍的记忆来。太过清晰了，还有匕首插进大胡子身体里的那份手感。她想吐，肚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

    大双忙端来热茶，“夫人喝口热水缓一缓吧，刚刚老爷派人回来说午后他就回来。局势已经稳住了，让夫人安心。”

    沈杏闭着眼睛点点头，那股恶心一直往上泛。终是借着一口热水，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是苦的，苦胆都吐出来了。

    大双心疼的轻轻顺着沈杏的后背，红了眼眶。

    亚骨站在门外，“大双，给女主子拿颗饴糖。”

    沈杏含了大双递来的糖块，甜丝丝的味道渐渐盖住了苦味。

    大双心中酸涩，“夫人受了大苦了，昨夜要不是夫人引着那帮人去了小花园，咱们这许多人就没命了。”

    “大双，别哭啊！”沈杏含着糖块，露出了个不算好看的笑脸，因她此时脸色惨白。

    “方二跟山哥说的事，我之前问过你。你说考虑考虑，还没回我话呢！”沈杏想说要当新娘子了，哭可不吉利。可又怕这姑娘还认死理的要陪着她到老，话到嘴边一转。

    “夫人，这个时候你还惦记这事啊！我不嫁，我嫁了人，再遇上这事你可怎么办。”大双果真是个认死理的姑娘。

    沈杏往门那瞅了一眼，悲伤的说：“有个事，刚亚骨说方二为了护住后院的人被砍了一刀，说快不行了。”

    “什么？”大双猛地起身，连带着小几上的茶杯都带翻了。“他怎么样，怎么没人跟我说，他人在哪？”

    沈杏笑了起来，“这么紧张他，这么在意他的生死，为什么就认死理呢！”

    “嫁了他，你还是你，你还是我的大双啊！你看看你妹妹，嫁给方老三，有人疼，有人唤娘亲不好吗？”沈杏制止了想说话的大双。

    “我知道你想报恩，你想着我妹妹已经嫁人了，没法照顾夫人。我再嫁人了，夫人怎么办？我们俩姐妹不能做忘恩负义之徒，我要一辈子守着夫人报恩。”沈杏替她说了她想说的话。

    “可你瞧瞧，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啊！昨个还跟你说笑逗趣的人，今儿个就不在了。你再听不见他唤你一声‘大双’，于你来说，只剩下对他的思念和回忆。”

    沈杏拉她坐下，“何必等到那时才后悔呢！你夫人我除了你，还有夫君，有两个孩子，还有那么多像昨夜那样保护我的人。可你呢？”

    “你除了夫人我，不想有夫君疼你，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