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了解程景如了，一如程景如了解他。

    程景如看似人淡如菊、不争不抢，却一直都只想获得关注。

    说什么一心只想着修炼，可爆红之后为什么热度不散？就因为她总是搞些直播。

    看似不如褚玉琦那么功利去直播算命赚钱，进行一系列商业化活动；她只是分享记录自己的修行、抓鬼驱邪日常。

    实际上她一直小心维持着她的曝光度和热度，从来没有让自己彻底沉寂过。

    后来参加节目，再后来上《斩灵》，一步步，她把自己堆到很高的热度，让所有人心甘情愿地把上节目的邀约递给她。

    沈博远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为了维持玄门天才小师妹的人设，她根本不会有心思去友爱同门。

    明濯在程家那么多年，又救过程景如，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按理说，她应该是程家第一个对明濯释放善意的人。

    但偏偏她不是，甚至她根本提都不提明濯。

    直到明濯在幽灵列车上失踪，众人翘首以盼等着明濯的归来，她才开始频繁提起明濯，似乎姐妹关系好得不得了。

    “你一直有意地筛选你的交友圈，只有对你有用的人，你才会真诚友好。”沈博远自嘲一笑，“我是不是该荣幸，我能得到你的另眼相待？”

    程景如垂下了眼睛，声音很轻柔：“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还向着阮明濯？”

    但她下手的狠劲，跟她轻柔的语调一点不搭，又是一刀划下去，“沈博远，这是你逼我的！”

    血珠滴在地上很快汇集成一摊。

    明濯忍不住问洛问心，“等一下，你不管管吗？搞得这么多血很恶心，我想吐。”

    洛问心讶异地看着她：“原来你的反胃之症是真的，那还真是抱歉了，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办法。”

    他用折扇盖住鼻尖，盈盈笑道，“因为要启动神降仪式，需要天道宠儿的血填满法阵。”

    “什么？”贺望瑶退到了明濯身边，震惊地看着程景如，“你疯了吗？”

    李文和跟裴迪警惕地看着把他们围住的影月族人。

    这些人很不好对付，神出鬼没，还能藏在别人的影子里，他们吃了点亏。

    明濯扫了一眼那群影月族人：“她才没疯呢，如果必须要其中一人流干血启动仪式，那这个人当然还是别人比较好。”

    主要这件事没有替代性，洛问心不是骆夫人，可以接受随便一个人的血。

    而且洛问心应该也证实了，别人的血没用。骆夫人之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不就证明了有先决条件。

    现在确认了，先决条件是天道宠儿的血。

    沈博远显然早就猜到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明濯：“既然天道宠儿都可以，那不如折中一下，让他们俩各放一半血，这样两人都不用死，岂不是皆大欢喜。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男女主双剑合璧才能发挥更大的威力，1+1才能大于2。”

    这些人思路还是不够开阔啊，干嘛要你死我活的，大家一起活不好吗？

    洛问心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真是太有趣了，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惜啊。”

    明濯不动声色地问：“可惜什么？”

    洛问心倏地飘远，与此同时，明濯脚下猛地伸出无数黑色的链条，将她的四肢牢牢捆绑住。

    那些黑色的链条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上面还附着流转的灵光。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明濯记得，以前沈若棣也想用这些链条将她拖入地狱中去。

    但这些链条跟当时的似乎又有不同，不是纯阴气和怨气组成，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像是愿力，又像是另一种咒力……她能在上面听到嘈杂的声音。

    明濯看了眼其他人，小伙伴们也被困住了，不过他们只分了三四根，没有自己这密密麻麻的待遇。

    “阿栩……算了，文文，你觉得这是愿力线吗？”明濯想摸清楚情况。

    李文和：“……好像不是。”

    顾栩：“是，但又不是。应该是某些人同频心声，这种愿力很强烈。”

    强烈到他都感知到了，像是向他诉说着不甘和愤怒。

    顾栩总觉得，如果自己要刻意不听的话，他可以屏蔽掉这些声音，可他还是想去听一听。

    他只是想着或许能帮上濯濯，同时心底还隐隐不安，像是心底最恐惧的事情要发生了。

    蓦地，他脑海中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倏地一惊：“濯濯，快逃！”

    顾栩鲜少有情绪激烈的时候，但这一刻，他奋力撕扯着那些链条，竟硬生生将链条扯断了一根！

    洛问心笑了一下：“不愧是天地正气的化身。”

    但即便是天地正气，也只能一点点地影响、修正、净化，短时间内终究能力有限。

    可从长远看，人间曾经一片生灵涂炭、宛如炼狱，却天地正气的净化下，一点点地，海清河晏，枯树绽新枝。

    洛问心眼里闪过一抹杀意，一抬手，漆黑的链条再一次将顾栩束缚住了。

    与此同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长老模样的人。

    他身上穿的祭祀服……顾栩瞳孔紧缩了一下，跟梦里如出一辙！

    长老手上拿着古怪的傀儡木偶，穿着一身古代服饰，衣襟和袖扣绣着繁复的花枝、走兽图案。

    木偶长发挽起，眉目如画，栩栩如生似乎下一秒就能开口说话——

    “老大？不对，这是神女阿茵？”贺望瑶震惊道。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长老开始抖动手中的铃铛，嘴里念念有词，踏步进行着古老的仪式。

    而那些影月族人则齐齐跪拜，古怪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而来一样。

    明濯觉得头有些痛，许多的声音吵得她很烦。

    久远的记忆宛如潮水一样，她在水里浮浮沉沉，遥望隔世的光影。

    神殿中灯火长明，很多人都跑来，跪求神女殿下出手，保佑影月族千秋万代。

    他们每一个脸上都野心勃勃，跟随叛军打入王都，影月族的地位水涨船高，个个都可以封侯拜相。

    不，或许他们的野心更大，并不是真心诚服叛军，而是想取而代之，把族长推上王位。

    他们个个都有诉求，个个都有想法，怎么甘心影歹术接连被破，就这么止步于王都之前。

    好烦啊，她只是被沈若棣捡回来，莫名其妙就被供奉在神女殿，并不想插手人间的王权兴衰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