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一路北上，来到了传说中最艰难的蜀道面前

    宋观南看着面前蜿蜒的蜀道，当年教书时候的记忆也涌了上来。

    她每一次在教学的时候讲起那篇《蜀道难》的时候，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真的能够亲眼看到这个年代的蜀道。

    宋观南不是一个安生的主，自然对面前艰险的蜀道跃跃欲试。

    可就在这个时候，宋观南的身后传来了季承佑压抑的咳嗽声。

    宋观南怔了一下，一腔的热血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一样，偃旗息鼓。

    她转身走进大帐里面，看着季承佑裹着皮毛缩在角落，只觉得一阵的心酸。

    是啊，蜀道苦寒，季承佑的身体，显然是不能够走这样艰险的道路。

    宋观南看着季承佑，心里面也放不下自己的纠结。

    如果就这样离开了，她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来到这里，见到自己曾经无数次讲起的艰险蜀道。

    山巅上有凄厉的鸟叫声，把宋观南已经飞出去的思绪拉回到了眼前。

    季承佑的脸色算不上好看，刚刚喝完药的脸上还带着麻木。

    似乎是察觉到了宋观南退缩的想法，又似乎是不希望宋观南为自己担心，他冲着宋观南笑了笑：“师父，我们什么时候上蜀道？”

    宋观南看着季承佑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忽然间心里面满是愧疚。

    见宋观南不说话，季承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宋观南对于蜀道的向往，虽然身体不好，可季承佑也知道自己还不至于死在蜀道上。

    换句话来说，他希望宋观南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宋观南沉默着看着他，许久之后才说道：“只是在这里看一眼，明天就往南走了。”

    季承佑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宋观南这个时候就已经改变了想法，他冲着宋观南露出了一个笑容：“师父不用担心我，我的身体，还不至于过不去一个蜀道。”

    看着季承佑的笑容，宋观南更加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往南走。”

    看着宋观南已经下定决心的神情，季承佑倒是有几分鼻酸。

    宋观南走到一边坐下来：“如果因为我想要走着蜀道让你难受一路，我这个师父，倒真是枉为人师了。”

    说到这里，宋观南还伸出手拍了拍季承佑的肩头。

    季承佑怔了一下，随后呆滞的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不出来什么。

    之后，宋观南带着季承佑南下，走朝廷的官道，一路来到了陇右。

    “这里和南疆一点都不一样，也和燕齐一点都不一样。”

    季承佑看着窗外有些荒芜的土地，感慨地说道。

    宋观南倒是问他：“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季承佑摇了摇头。

    宋观南立刻从自己这边的窗户指了指太阳，又指了指露出的土地：“因为太阳和大地。”

    “太阳？”

    季承佑好奇地问道。

    宋观南点了点头：“因为太阳的远近不一样，所以温度不一样，因为这里距离海洋远，所以下雨少。”

    她尽可能地用通俗的词语来向季承佑解释地理现象。

    季承佑听得云里雾里：“师父的意思是，太阳也是有远有近的？”

    宋观南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夏天远，冬天近，早晚远，正午近。”

    于是季承佑更加不明白了，一个劲地要宋观南解释清楚。

    见季承佑对自己说的话感兴趣，宋观南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出来。

    “你真的想知道，哪怕这可能和你之前在书上看到的不一样？”

    宋观南一边对季承佑说，一边从自己身后拿出来了昭国的地图。

    季承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看着宋观南那一副“你不许后悔”的模样，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于是宋观南在季承佑点头的那一刻就立刻把地图铺开在了两人中间的矮几上：“眼看着到边疆还有一个月呢，师父给你慢慢讲，你慢慢学。”

    之后的日子里面，宋观南把什么日心说，什么气候分布，什么降水分布这样的地理知识全部都给季承佑讲了一遍。

    季承佑刚开始听得很是认真，还和宋观南探讨这些学说的真实性，可慢慢地，随着宋观南说得越来越圆满，季承佑就只剩下了震撼。

    从一开始只是坐在宋观南的对面听着宋观南根据那一张昭国地图讲山川分布的影响，到后来开始根据宋观南的说法来结合之前改农的时候了解到的特点，他开始找了一打宣纸，在上面疯狂地做笔记。

    看着季承佑这样的好学，宋观南也很是欣慰，每天都像是填鸭一样把自己知道的地理知识灌输给他。

    忽然有一天，季承佑忍不住问宋观南：“师父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宋观南怔了一下，随后神神秘秘说道：“这都是天机不可泄露，我能够说出来的就是这些，其他的……还需要你自己慢慢的去发现啊。”

    她说的故弄玄虚的样子让季承佑有些哭笑不得，可这样的事情，他能够把自己已经知道的东西弄清楚明白已经是不容易了，更何况宋观南还时不时补充一些知识。

    宋观南看着季承佑坐在一边捧着昭国地图研究，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让她觉得自己脑子里面的那些东西，还能够在这个时代继续流传下去的感觉。

    宋观南恍惚地觉得，自己并没有白来一趟。

    可接下来，宋观南就不感到惬意了。

    季承佑数不清楚的问题等着她解答，宋观南只能继续给他讲，搞得宋观南也分不清楚自己一天喝了几壶茶，只记得自己那口干舌燥的感觉。

    直到两人到了陇右的前线，宋观南才终于获得了难能可贵的休息时间。

    “师父！”

    宁见岳听说宋观南来了陇右，当天特意没有带着副将出去打猎，而是跑回了附近的城中来看宋观南。

    宋观南看着意气风发的宁见岳，只觉得心里面满是感慨。

    “皮肤黑了些，不过倒是显得人更精神了。”

    宋观南伸出手，帮宁见岳把抹额往上推了推。

    宁见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路纵马狂奔，抹额都滑落了下来。

    而季承佑站在宋观南的身后，恭恭敬敬地对宁见岳行礼：“见过师姐。”

    听见季承佑的问好，不仅仅是宁见岳怔在了原地，宋观南也有些呆滞地回头看向了季承佑。

    “臣见过唐王。”

    宁见岳很果断地行礼。

    宋观南被夹在中间，一手捞起来一个：“行了，拿来那么多的礼节，这里又不是宫里，都到了陇右，怎么还一副官腔。”

    说着，宋观南就带着两人往圆桌那边走去。

    就在宋观南以为能好好的和自己的两个徒弟说些话的时候，站在外面的近侍忽然间高声唱道：“圣人驾到——”

    简短的四个字，让宋观南的脸色蓦然阴沉了下来。

    是了，如果按照封建王朝帝王为尊的情况，这里还真的和宫里没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