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建宁七年之前，从来没有人敢说真的会有什么书院学院能够比太学更加出挑。

    可在建宁七年长安城出了这样一家书院。

    只不过这家书院的出现，并没有多少的意料之外，反倒是让人感到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因为这家书院是桃庐书院。

    该怎么形容桃庐书院在昭国如今的地位呢？

    可能连圣人的嘉奖都不不能够说明什么，因为今年三月的时候，昭国的皇太女季尧正式拜到帝师的门下。

    对于季尧这样一个未来的女帝来说，她的言行和思想，受到季承佑的影响很大。

    既然父皇说桃庐书院是一个好地方，她就是去一段时间倒也无妨。

    只不过……

    季尧看着书院里面并肩而立的两个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师父。”

    季尧定定的看着宁见岳的背影。

    虽然她今年只有六岁，可生在皇家，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刚刚宁见岳摸吴秋悯脸的动作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虽然说都是女子，完全可以说是闺中密友，可一个是意气风发的将军，一个是温文尔雅的书院山长，如果不说性别，只是单看她们二人的身份和氛围，让人不得不多想。

    听见季尧的声音，宁见岳怔了一下，随后转过身来：“见过太女。”

    季尧一脸认真的盯着宁见岳：“虽然你是将军，我是太女，有君臣之分，可你也是我的师父，师徒的礼数也不可废。”

    说着，季尧规规矩矩的冲着宁见岳和吴秋悯行礼。

    宁见岳啧了一声，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这哪里像话，臣哪里有什么能够教给太女的？不过是仗着师父的才华罢了。”

    季尧微微一笑：“可宁将军就是我的师父。”

    说这话的实话，季尧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神采奕奕，生机勃勃。

    宁见岳只能点了点头：“可到了桃庐书院这里，就不是我的地盘了，还是要看吴山长的安排。”

    说着，宁见岳用胳膊肘杵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吴秋悯。

    吴秋悯立刻对着季尧露出了一个笑容。

    季尧的视线立刻落在吴秋悯的脸上：“早就听师公说过桃庐书院的山长是个温柔的人，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明明是恭维的话，可从季尧的口中说出来，倒是让人颇为舒心。

    吴秋悯走上前去，轻轻牵起来季尧的手：“走，我带着太女看看书院。”

    说着，吴秋悯带着季尧坐在了链轴车上。

    三人坐在链轴车上，在桃庐书院的道路上面行进着。

    这并不是季尧第一次来到桃庐书院，可却是第一次见识到为什么自己父皇要让自己来出桃庐书院待上一段时间。

    季尧怔怔的盯着桃庐书院里面大片的农田，半晌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长安城里面会有这样一大片的徒弟专门给一个书院用来种地的。

    似乎是看出了季尧心里面的疑惑，吴秋悯柔声解释道：“当年书院向帝师说过，在长安城里面留这样大的田地不合适，所以现在书院里面的农田只是一小部分。”

    “那大部分的在哪里？”

    季尧下意识的问吴秋悯。

    吴秋悯微微一笑：“桃庐的农学，在城南的山间。”

    季尧恍然间想到了父皇带自己去城南的寺庙里面上香的事情：“我好像记得。”

    随后，季尧的视线缓缓落到了一边宋观南的塑像身上。

    她不由得怔了一下：“帝师……”

    “正是帝师，这是臣第一次见到帝师的时候，帝师就是这个样子。”

    吴秋悯静静地看着宋观南的塑像，仿佛是在怀念之前的时光。

    季尧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看向了一边来来往往的学子。

    而在季尧的身后，宁见岳和吴秋悯相视一笑。

    季尧年纪虽然小，可是该有的心眼一点都不小。

    她何尝看不出来宁见岳和吴秋悯之间的暗潮涌动？

    身为太女，一些事情，就算是知道，也是装作没看见来得好。

    只不过，季尧的心里面埋下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传说中的帝师，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花朝时节，长安城的书院总是喜欢在山庄里面举行诗会。

    今年是季尧第一次参加长安各个书院的诗会。

    其实季尧是想要悄悄观摩的，可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把自己看到的事实都表现出来。

    年仅六岁的季尧坐在吴秋悯和国子监祭酒中间，一张小脸板板正正的，格外端庄的受人注视。

    她是昭国的皇太女，理所应当受到昭国子民的注视，也理应庇佑天下万民。

    仅仅只是一个眨眼间，季尧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肃穆模样。

    一边的吴秋悯看着季尧紧绷的样子，轻轻的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季尧的手背上。

    季尧被手背上传来的暖意弄得有些暖心，又听见吴秋悯在自己的耳边说道：“放松一点，这里的人都是为了诗会而来，不是圣人的朝堂。”

    听见吴秋悯这话，季尧才怔怔的点了点头。

    她轻声问吴秋悯：“我听说帝师今天回来。”

    “是的，夫子最喜欢看诗会。”

    吴秋悯耐心的对她说道。

    “帝师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尧迟疑了一下，问道。

    听见季尧的问题，吴秋悯先是怔了一下，随后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夫子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温柔？”

    季尧微微挑眉，脑海里面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宋观南的脸。

    她总是在朝堂上面见到帝师，帝师只是站在那里，那些和自己父皇呛火的文武百官都温顺的像是她养的那只小橘猫。

    季尧眼珠一转，又问自己右手边的国子监祭酒：“祭酒大人，您觉得帝师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国子监祭酒也怔了一下，随后不假思索的说道：“回皇太女的话，帝师是有大慈悲的圣师，是名垂千古的贤者。”

    季尧看着国子监祭酒花白的胡须，也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并不满足于这些答案，于是在一边找到了悄悄盯着吴秋悯看的宁见岳：“师父，您觉得帝师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宁见岳啊了一声，随后脸上浮现出思索的神情：“师父啊，师父是个果断的人，抽刀断水的那种果断。”

    说话间，宁见岳又往吴秋悯的方向瞟了一眼。

    季尧抿了抿嘴，知道自己在宁见岳这里也问不出什么。

    她看了看周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于是走上前去：“少卿大人。”

    石无恙立刻应声：“见过太女。”

    “少卿觉得帝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尧直勾勾的盯着石无恙。

    石无恙也是呆滞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季尧回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但也只是一瞬间，石无恙就立刻回答了季尧的问题：“帝师是一个坚强的人，没有什么能够把她打倒，也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屈服。”

    季尧听的云里雾里，只能一脸不解的离开了人群。

    诗会上，季尧遥遥的看到了河对岸的宋观南。

    她皱了皱鼻子，半晌也没在那道身影上看出刚才自己得到的那些回答。

    季尧回了皇宫，闷闷不乐的来到了御书房。

    季承佑看着季尧皱巴巴的一张小脸，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怎么了？”

    季尧把自己在诗会上问别人宋观南的事情说给季承佑听，末了又问一句：

    “父皇，帝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承佑沉思了一会：“从别人口中了解终究是带着别人自己的看法，归根结底还是要阿尧自己看，才能免得三人成虎啊。”

    于是，第二天下了早朝，季承佑亲自带着季尧来到了帝师居住的别苑里面。

    季尧好奇的打量着别苑。

    她一直都在皇宫里面被父皇母后带着读书，只是听说帝师的名声，却从来没有和帝师见过面。

    别苑的竹林还是一如既往的青翠，院子中间的槐树依旧高耸。

    纵然季承佑已经做了那么长时间的皇帝，可走进这院子的时候，步伐还是不自觉的拘谨了几分。

    季尧把自己父皇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是满心的不解。

    直到她看到了那正在伏案书写的女子正抬头往这边看来，眉眼间满是柔和的笑意，季尧忽然间醒悟了许多。

    帝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帝师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