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仇恨被揭开，顾长文似是都懒得看顾叶生一眼，敷衍道：“就算你把文奈带过来，也改变不了事实。”

    顾叶生却只是淡漠道：“小叔公怎么确定，我带来的人会是文奈？”

    顾长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除了文奈，他还能把谁带来？

    顾叶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顾长文这才留意到，北星并不在。

    他心里忽然生出不详的预感。

    这件事情牵扯到北星，牵扯到明家，顾叶生应该让北星一起过来才对。

    可现在……

    顾长文心神不宁。

    顾叶生挂断电话没多久，敲门声便响了起来，顾长文利刃似的目光立刻投了过去。

    进来的人果然是北星。

    在北星身后，还有一个人。

    北星推开门后，又折回去推轮椅。

    那人是坐在轮椅上的。

    顾长文的目光从疑惑慢慢变成慌乱。

    进来的正是路远。

    “你、你怎么……”顾长文错愕得说话都开始磕巴，“你不是成了植物人？！”

    北星微笑道：“托你的福，前两天他真的苏醒了，只是身体机能还没完全复原，就请小叔公讲究一下吧。”

    轮椅上的路远，身材瘦削、脸颊也已有凹陷的迹象。

    不过仍然能看出俊俏的眉眼。

    顾长文脸色铁青。

    北星向顾老爷子介绍道：“爷爷，这是路远，前两天刚刚苏醒，状态还不太好。”

    顾老爷子惋惜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孩子。”

    顾云走到顾老爷子旁边扶住他，“爸，都过去了。小远，你来说说看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路远先看向北星。

    等北星朝他点了点头，他才慢慢开口。

    大约是太久没说过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像夹着什么东西，“顾爷爷，真抱歉，这件事……我也有份。”

    “路远！”顾长文怒道，“你难道忘了你都做过什么？你想进监狱吗？！”

    北星知道顾长文是想阻止路远说出实情。

    她垂眸看向路远，不知他会做什么选择。

    可让北星惊讶的是，路远竟完全没有迟疑，他冷冰冰的目光移向顾长文，一字一句道：“这种日子，我早就过够了。如果能就此解脱，我还要谢谢你。”

    “你！”

    路远没再管愤怒的顾长文，他静静道：“我算是他的养子，六岁那年，我被他接回家里，他给我起了一个名字，叫顾礼。我无父无母，一直在孤儿院生活，在我得知有人愿意领养我时，我以为我就要过上正常的日子里，但事实上……”

    路远看向顾长文，目光中到底带了一丝怨恨。

    “他领养我回去，根本不是为了把我当成孩子养，他还有其他用处！”

    顾老爷子闭了闭眼，满脸倦色。

    顾云奇怪道：“领养孩子，还能有什么用处？”

    路远弯弯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他抚养我，是看中我身体素质不错，所以……他要把我塞进他的组织里，去做他的心腹。”

    “组织？”顾云越听越不理解了，“什么组织？”

    路远悲愤地看向顾长文，“这个丧心病狂的人，你们以为他是靠什么发家的？真的只是本本分分做生意？不是的！他豢养了一个杀手组织！”

    顾老爷子扶着额，一言不发。

    顾云担忧地留意着顾老爷子的脸色，只怕他的身体承受不住。

    顾长文咬牙切齿地看着路远，“你说这种话，就不怕坐牢吗？！”

    “我没什么好怕的，只要能扳倒你，我做什么都值得。”路远看向北星，歉意道，“北星姐姐，其实我最开始和你认识，就是顾长文计划中的一环，他在顾家安插了很多眼线，但最主要的，还是对付你和顾叶生。”

    “他一直想对顾叶生下手，可惜顾叶生自从回顾家后，防范工作一直很好，他没机会下手，于是就把目标对准了你。”

    “在明家出事以前，他已经多次向我下达命令，要我杀了你，我下不去手，所以一直拖着。顾长文很是不满，主动去医院和顾爷爷和好，结识你后，他发现你对顾爷爷还有顾叶生都很重要，于是决定一定要杀了你。”

    “因为我一直拖延，他不再信任我，就派了别人过去，明家的大火，就是他派人放的。”

    “我在组织里认识一些朋友，得到消息后，赶过去，被他的手下发现，他们想杀我灭口，可惜没能成功，我活了下来。”

    眼见着一切都被揭穿，顾长文愤怒地咆哮道：“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路远冷笑一声，道：“我早就不想继续做下去了，我们的每一次谈话，我都有录音，我们每一次焦急，我都有录像，顾长文，我已经将所有证据都交给齐云安，你就乖乖的去接受调查吧。”

    直到这一刻，顾长文才颓然地垂着头，一声不吭地看着地面。

    门外走进数名警察。

    顾老爷子见状，忍不住看向顾长文，问道：“长文，当年的事，就让你这么恨吗？”

    “为何不恨？”顾长文缓缓抬起头，他讥讽地看着顾老爷子，说道，“你们一家人，什么时候真心对过我？你们只是把我当成养在家里的狗而已，高兴了就给点儿钱，不高兴了就不闻不问，我在你们家生活的每一天，都想烦躁至极！”

    顾老爷子诧异地看着他，“你、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弟弟看待。”

    “够了！收起你虚伪的嘴脸！”顾长文恶狠狠道，“你问问他们，谁不认为我是在跟着你讨生活？他们都觉得我是乞讨的狗而已！顾长岭天天冷嘲热讽，你还说我们是一家人？！和你站在一起，大家的目光就都会被你吸引，我是什么？我只是个生活在阴暗里的家伙！”

    顾老爷子怔住。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顾长文对他的怨恨从小就开始了。

    可他一直以为，他和顾长文就和亲兄弟是没两样的。

    印象中，他从不曾亏待顾长文，可顾长文却……

    两名警察走上前，将顾长文控制住，“不好意思，请跟我们走一趟。”

    临走前，顾长文还在怨恨地看着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喃喃道：“小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他对顾长文，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可他根本想不到自己做了什么。

    每个月的零花钱，他都是按时发在几个弟弟的卡中的。

    后来弟弟们有了自己的事业，他才没有再分零花钱，不过也有给他们事业上的帮助。

    顾老爷子实在想不通，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在这时，北星走上前，轻声道：“爷爷，关于这个，我去见过叔公了。”

    北星指的是顾长岭。

    顾老爷子茫然地抬起头。

    北星说：“叔公说，他从前的确瞧不起顾长文，所以您不在家的时候，会骂他几句。我想，家里大概有很多人，都看小叔公不顺眼，所以小叔公的怨恨越积越多。您当时忙得几乎不着家，不知道也正常。”

    “是这样吗？”顾老爷子长叹一声，“如果我经常回家看看就好了，每次到家，我都和他们说不上几句话，我……唉。”

    顾老爷子无比悔恨。

    如果他能早些察觉，顾长文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顾叶生的母亲，甚至说是明宇，可能都还能多活几年。

    说到底，还是他的错。

    眼见着顾老爷子消沉下去，北星有些心疼。

    其实他们查到的结果，早就告诉顾老爷子了，他们得照顾老爷子的身体，如果冷不丁告诉他顾长文的事，他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病情急剧恶化。

    可即便如此，顾老爷子还是受了些刺激。

    北星看向顾云。

    顾云挥挥手，道：“你们先去忙，这里交给我。”

    北星感激地点点头。

    这次的事情，顾云帮了他们大忙。

    没有顾云的配合，他们不可能如此顺利。

    还有……

    北星看向路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