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弯曲的密道偶尔会改变朝向，但薇薇安能感觉到自己总体在朝下前进。卡梅隆王城，摩根城堡的地下监牢之下还有什么？那座被约翰挂在嘴边的神明遗迹，那些圆桌骑士渎神力量的根源，薇薇安有种预感，那就是自己现在的目标。

    粘稠的湿气入侵了这条暗道，一股像泡水木头的酸腐气味经久不散。薇薇安的皮衣外侧沾上水汽，她用手指擦拭一下，指尖在皮革上划出一道水痕，黏黏的。

    薇薇安无声地卸下密道末端的伪装石板，在钻出密道后快速复原。她运用吸血鬼的潜行技巧，让脚步无声隐藏。薇薇安躲藏在阴影的角落里，用眼睛余光窥探前方的大厅。

    她好像找到了启明星小队最初的目标。

    空旷的房间被几盏魔石灯点亮，忙碌的人影分布在房间四周，他们踩在一块巨大的漆黑圆形石板上，有的在用角落的异形试验台调配试剂，有的在研究漆黑石板上竖起的石碑。

    研究者均是衣衫褴褛的人类，他们身上散发着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沉稳气质，在某个瞬间，突兀的行为习惯还是暴露了他们的非人特质。就像高大的身体穿上一件不合身的皮衣里，稍微不注意就会让皮套上的面孔扭曲变形成更为惊恐的形象。

    夺心魔。他们在研究卡梅隆的仪式祭坛，并且和女王摩根达成了合作。

    薇薇安注意到了更多细节。

    夺心魔这次似乎记住了自己的客人身份。这座祭坛没有被这些异怪的生活气息大肆污染。没有宛如血肉活体的特色设施，没有随手摆放的大脑储罐，象征夺心魔身份的东西只有那些黑色畸形的试验桌，以及放置在祭坛中心，一个像是石头和触须融合的献祭台。

    夺心魔对这里的布置保持克制，即使是摆在明面的研究员也只是被他们脑控的人类仆从。让这些目空一切的自诩灵能暴君的怪物守规矩到这种地步，薇薇安对摩根和圆桌骑士的强硬感到惊讶。摩根，那个傲慢强欲的婊子一定经常敲打这些怪物，才会让它们做到表面的臣服。

    薇薇安看见几只食脑怪从另一条通道里拖出了一个人，一个被触须捆绑，意识昏沉的兽人。薇薇安从他的衣着判断这并不是卡梅隆的原住民，他是夺心魔的奴隶，是那艘螺壳船从我们的世界带到这个异界的人。

    食脑怪在那些脑控人类的指挥下，将兽人放在了献祭桌上。那些雕刻在石桌侧面，像是装饰的触须在感应到兽人后纷纷活跃起来。触手爬上兽人的身体，贴住他的每一块皮肤，很快薇薇安就看不见他的外形，只有触须活动摩擦粘液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被捂住嘴巴的孩子发出的呜咽。

    食脑怪纷纷退下，人类研究者中走出一个最为年轻的男性个体，他的双手捧着一个黑色的椭球体，来到献祭桌旁边。

    男人双手前伸，将黑色球体放在触手丛的正上方，嘴里吐出几个发音。

    原本漆黑的球体上浮现一抹红色，这些能量开始侵蚀周围的空气，很快就释放出一阵红色浓雾。祭坛中的兽人被惊醒，像是在瞬间承受了不可忍受的剧烈痛苦，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随着他的痛呼，祭坛上的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那些力量渗入竖立的石碑，渗入漆黑的石板，红色魔光将这座祭坛一步步唤醒。

    就在薇薇安为夺心魔的实验结果感到惊恐的同时，所有红光引动的异象戛然而止。黑色球体砸在祭坛上，周围的触须纷纷避让，露出光洁的桌面。

    兽人消失了，只留下献祭台中心，一道像是画手随意涂抹的红痕。

    黑色椭球体两侧，两截断手正在溶解成血红的尘土。

    失去双臂的男人眼神麻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步步溃烂，随着桌面上的断手一起溶解。他眼中的灵能先一步消失。

    周围的研究者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只是拿着纸笔站在一旁冷漠地记录。

    薇薇安听到了他们在讨论的实验结论。

“深红仪式正常执行，但主持者无法承受腐化。这个世界的深红腐化得到了强化，就和灵能一样。”

    “能够实现伟大计划的素体有且只有一位，渎神者摩根。我们无法舍弃她独立完成，她的特质无法复制。”

    “因为她是唯一的遗迹发掘者吗？亲手将亵渎之言带走的摩根到底和献祭之神暗中进行了怎样的仪式？”

    “我们无从得知，但只要伟大计划达成，那些都不重要。”

    夺心魔的交流还在继续，但薇薇安现在已经没有了继续偷听的心情。她注意到了新的脚步声，来自她所处的通道另一边。有别的人要进入仪式祭坛，经过她所处的这条道路。

    薇薇安思考着对策，脑袋贴着墙，吸血鬼的气息逐渐消失，接近于无。

    扎坦诺斯控制着一副自己的新傀儡。

    这个人类原本是王城的住民之一，现在成为了夺心魔行走的皮囊，一副碍事的枷锁。原因只是女王摩根受不了夺心魔的丑陋外表，要求这些异界来客必须保持人类的外形觐见她。扎坦诺斯还是头一次接受一个人类的如此羞辱，但在灵能试探触发她的圣言之后，扎坦诺斯觉得对于这个世界的支配者，还是应该给予足够的尊敬。

    夺心魔引以为傲的灵能堪堪能抵挡摩根的魅惑，而她的战斗能力也有目共睹。摩根当着扎坦诺斯的面肢解了一个夺心魔，从她戏谑的眼神中，扎坦诺斯能明白自己幸免于难的原因，是因为摩根认为这支夺心魔小队中没有另一个有资格觐见她的领袖。

    将人类头脑中的糟糕情绪抖落，扎坦诺斯的注意力转移到目前的工作。

    新素体的实验应该停止了，带来的实验品已经所剩不多，摩根想要的亵渎之言已经基本解析。只要我们做好准备，伟大计划就可以开始了。

    旧神升格成全新主脑，从暗黑城的特殊个体制造的幼体即使不会融入我们的集群网络，但它与那位疯神的联系，一定可以崛起新的夺心魔帝国。

    我们，将执行伟大计划。

    扎坦诺斯注意到了通道中的人影。

    散落的银色长发，熟悉的容貌，还有那惹人生厌的蔑视神情。

    摩根？不，哪里有些不对。

    “谁允许你直视我了，贱民？”女王的腔调中带着怒火。

    扎坦诺斯心生不妙，刚准备低下头颅，他的傀儡已经遭受重创，被击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