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乔一直在宿舍里看着丛野，直到余澈回来，他才提着书包急匆匆地赶着去见林欢。

    丛野表情严肃得像个老父亲，准备收拾自家到处鬼混的儿子。

    “不打算说点什么吗？余澈。”

    有人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有人却还笑的出来，余澈走近他，伸手捏了捏他鼻子，让丛野一巴掌给拍开了。

    气得挺厉害的。余澈想。

    “少和我嬉皮笑脸，你会帮李望作弊？打死我都不信。”

    他把椅子拖出来坐下，将丛野费劲挣扎的五指攥在手心里死活不放，等他消停了，便轻柔地揉捏他掌心的穴位，似乎这样能让和他闹别扭的丛野快快消气。

    “真的，座次表出来的那天他找我，说我坐他后面，求我帮他一次，他说要是这次没考好，他妈会打死他。我本来不想帮他，但是他说着说着就在我面前哭，我没办法才答应的。”

    丛野盯着他，没说信还是不信，半晌，用另一只手抚上余澈的脸颊，末了轻捏了一下，“你不难受吗？”

    余澈不明所以，“什么？”

    丛野皱着眉，“成绩没了，还要被记过，不难受吗？”

    余澈低低地笑起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也被记过了一次，那段时间好像也没见你怎么难过。”

    丛野当即和他急：“你能和我一样吗？我都老油条了，脸皮又厚，当然想得开，”他惩罚似的捏着余澈不明显的耳垂往下轻轻一扯，“你不是好学生吗？好学生脸皮薄，自尊心又强，被处分了能好受？”

    “哦？”余澈声调一扬，“原来我是好学生啊，好学生都像我这样爱招惹坏学生吗？”

    丛野拿他没办法，噗嗤一声笑出来，一把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揣在胸前，“你就在这继续忽悠我吧，等下学期名字被贴在学校大门口，让人在背后指着说‘啊！这就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名吗？竟然也会作弊，真是太丢脸啦！’你才知道锅是铁打的，到时候别在我这里委屈。”

    听他捏着嗓子用奇怪的语调模仿别人说话，余澈笑得胸膛都在颤抖，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他站起来去拿挂在衣柜侧面的书包，看某人还靠着扶梯摆pose，凑过去歪着脑袋快速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别生气了，我真的不介意被取消成绩，至于记过，毕业前学校会给我撤销，不会记录在档案里的。”

    这一点丛野倒是知道，受了处分的学生只要之后表现好，不再犯，学校是不会真那么不留情面给记在学籍档案里的。

    “你考完感觉怎么样？”余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他。

    丛野冷哼一声，“肯定比某个没有成绩的人强。”

    余澈忍俊不禁，丛野闹起小脾气来还挺可爱的。

    作弊事件就这么告一段落了，高三开学会引起怎样的风波谁也不知道。

    丛野住进了李旭的家里，如他所料，自己的房租果然交不出去，于是他抢了小童的位置，小童天天哭着喊着说自己要失业了。

    李旭谁也劝不听，只好在两人中间折了个中，在他网吧工作，一个月的工资够付好几个月的房租了，所以丛野没必要每天工作那么长时间，每天替他和小童分担一两个小时就行了。

    丛野觉得李旭是在打发他，没诚心接受他的提议，想和他再讨价还价一下，余澈没让，说李旭是真心想帮他，要再这么坚持下去，李旭会生气。

    他也不知道李旭是不是真的会生气，但没准真的会为难，也就没再执着了。

    付时馨周末经常往网吧里跑，手里拎着些小菜，是带给李旭的，每次路过前台，都会意味不明地问他一句：“哟，上着班呢。”

    他每次也都笑嘻嘻地回一句：“是啊，又来找旭哥呢？”

    你俩干脆在一起得了。

    他没敢说。

    全盛时期的付时馨揍人也挺狠的。

    他曾拉着余澈八卦，猜测付时馨和李旭是不是有情况。余澈告诉他送小菜这事都一两年了，他俩没什么情况，小菜是沈阿姨做的，她看得上李旭，希望付时馨能和他有个好结果。

    余澈也长期往网吧跑，当然，是为了“监督”某人的作业进度。

    所以小童就很尴尬了，每天怨声载道的说自己要是有一个女朋友就好了。

    余若兰大部分出行路线里都不会有这条街，今天只是因为路上碰见朋友在路边打车，顺便搭了一程，把人送到目的地，开回家刚好要经过这里。又刚好远远地看见，他的儿子余澈，背着书包走进了路边一个招牌上写着“藏梦网吧”的地方。

    她一直不知道余澈老往外跑到底是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今天阴差阳错让她碰上了。

    她在路边停好车，直奔目的地。

    余澈丛野两人不知道谁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坐在柜台后笑得东倒西歪，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惊扰了愉快的气氛。

    “余澈！”

    站在门口的女人穿得是那么正式，梳着严谨的低马尾，阳光下竟然看不见一根乱翘的头发丝，她摘下墨镜，看着余澈，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丛野察觉到被自己抓在手心的手猛地一动，而后不动声色抽离开来，整个人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垂着眸子不敢吭声。

    在他妈妈面前，余澈像是换了个人，胆小，又可怜。

    余若兰这才注意到丛野，这张脸辨识度很高，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他是自己在余澈家长会上见过的那个男生。

    “你们怎么在这里？！”她思维里只要是学生，就不应该出现在网吧这样的地方，余澈不应该，丛野也不应该，自然而然把“你”变成了“你们”。

    被连带点名，丛野也紧张的跟着站了起来，两人一模一样的站姿，一模一样的低着头，态度卑微。

    李旭听见动静后下楼，眼中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怎么了？”他走过来，打量了一眼明显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女人，又问旁边看着怪可怜的两人。

    见来人明明是个男人，还蓄着长发，如果是在画展或是什么演播厅遇见，她可能不会觉得奇怪，可在网吧这种地方，只会让她觉得这人多半不是什么正经人，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你又是谁？”她目光不善。

    李旭态度倒是平常，“我是这家网吧的老板。”

    听到这，余若兰冷笑起来，“请问您知不知道你面前那两位都是未成年人，你让他们进入网吧合适吗？”

    余澈只觉得尴尬不已，忙出声制止她伤人的行为，“妈，我不是过来上网的，我和你回去就行了，没必要这样。”

    他在顶嘴？

    余若兰愣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刚拿出来的作业，还没来得及动笔就尽数装回了书包里，收拾的动作又快又重，丛野瞥见余澈的耳朵很红，眼神冷得吓人。

    他肯定觉得自己很丢脸。

    丛野想。

    自己能做点什么？余澈现在看起来心情糟透了。

    他蠢笨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想出一个算得上办法的办法，余澈已经拎着包出去了。

    被忽视的余若兰追着那道固执的背影出去，生气地喊了他名字。

    余澈停下了。

    “你凭什么生我的气？”余若兰绕到他面前质问他。

    旁边经过的人好奇地扭头看了几眼他们。

    “没生气，只是你不该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质问别人。”他嘴上说着没生气，可目光都不愿意放在对方身上。

    “你看着我说话！”余若兰气得肚子疼。

    余澈按她那么说的做了。

    “是我不想搞清楚状况吗？我是不是问了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你和你那个同学回答我了吗？”

    余澈没应声，他知道自己理亏，可谁让她一进门就吼他，才让他没有和她沟通的意愿。

    余若兰看了眼他身后的书包，脾气收敛了些，“你学习干嘛要跑网吧去？那里是适合学习的地方吗？周围那么吵，你学的进去吗？”

    余澈又不自觉把视线垂下去，声音多少有点委屈，“我只是想和同学一起，他暂时住在那里，所以我才去那里的。”

    她关心则乱，下意识脱口而出：“让你同学到我们家里来写作业不比在那里强？”说完又有些懊恼，自己干嘛管那么多，让他不要找那个同学不就行了。

    余澈也很惊讶，“你不介意？”他问。

    即便心里确实介意，可她说都说了，还能反悔不成？

    “随便你吧。”她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没走两步，感觉余澈没跟上，便回头喊他，“还站在那里干嘛？不回家？”

    余澈扯了扯书包带子，小跑了两步上来。

    两人一路无言，单独相处时的气氛却没有往常的紧张与压抑，余澈有一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妈似乎对他比以前好了。

    知道余澈回家没有挨批，丛野才终于放下心来。他在李旭的屋子里，歪在那张余澈常坐的椅子上。

    李旭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给他，看小孩还没缓过来劲的样子，忍不住玩笑：“怕不怕余澈他妈妈？”

    丛野仰着头，目光涣散，拿后脑勺有一下没一下地砸椅背，嘴里念叨：“怕，我爸打我我都没这么怕，她就是不说话，眼睛往我这里一看，我就觉得我动一下都是错。”

    李旭对他的形容哑然失笑，“你这么害怕，以后她要知道你把她儿子拐走了，只怕更凶，到时候你不得吓晕过去？”

    丛野咧嘴冲他苦笑，“还是得掐着自己的大腿，在晕过去之前求她同意我和余澈。”

    李旭只是靠在电脑桌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