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野第二天一大早发现桌上那一大袋零食没了，但还留了一小个芝士卷在那里，无端被对方奇怪的执着给逗笑了。

    “阿嚏！”他刚在座位上坐下就打了个喷嚏，葵心蕊在旁边叭叭地吐槽，“要风度不要温度。”

    丛野拿指节蹭了蹭发痒的鼻子，冲她笑，“怎么？心疼你同桌啊？”

    葵心蕊扭头就是一个白眼送给他，“自恋。”

    他哭笑不得，“得得得，我自恋，这个请你吃。”顺手就把桌上的芝士卷递给她。

    话音刚落，桌上“啪”的一声被扔上来了一本语文练习册，他缓缓抬起头，就见余澈冷着脸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交作业。”

    交完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丛野心说你交作业就交作业，冲我甩什么脸色？又不是我逼你交作业的，莫名其妙……

    葵心蕊拍开他的手，“不吃，要长虫牙。”

    ？？？

    不吃算了，我自己吃。

    ＊

    “阿嚏！阿阿阿……阿嚏！”

    王建国在台上讲了半节课，丛野就在台下打了半节课的喷嚏，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放下课本说他，“这都几月份了，就一件短袖一件外套你就打算把这个冬天混过去？你说你不感冒谁感冒？”

    丛野矮着脑袋不吭声，这事儿他和王大头吵不起来。

    “赶紧回宿舍加件衣服来。”王大头脸一横，端着书一掸，“这一天天的……耍帅耍得不要命了……”

    丛野：“……”我他妈哪知道这星期会突然降温。

    丛野谨遵他的嘱咐，乖乖回去“加衣服”，一加就是半节课，等魏乔到操场上集合等训练，他已经吃完饭回来了。

    他没什么衣服可加，衣柜里就两件短袖，一条裤子，几双袜子加几条内裤，魏乔看他冻得让风一吹都快被带走似的，实在看不下去，训练完拎他回寝室打算把自己拿来换洗的那件卫衣借他穿。

    丛野拿着他的衣服正往头上套，结果一股霉味儿冲得他“哎哟”一声，“大哥，你这衣服多久没洗了？”他翻了翻，竟然在衣摆内里发现一片墨绿色的霉斑。

    魏乔中气不足地回他，“去年……可能在衣柜里放太久了……”

    丛野把衣服给他放桌上，指了指发霉的地方，“扔了吧，不能穿了。”

    魏乔宝贝似的把卫衣抓过来，“不能扔！这件我可喜欢了，拿回去让我妈洗洗还能穿。”

    “……你开心就好。”

    “那你怎么办？”

    “凉拌。”

    丛野回教室的途中看见一个大叔扯着嗓门在教学楼楼梯间打电话，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件羽绒服。

    “老婆，咱儿子哪个班的啊？”

    前后左右的学生齐刷刷地回头看他。

    这……

    “啥？你也不知道？那我问谁去？”

    这……

    大概就是父母吧。

    “诶！小伙子！”丛野见他冲自己的方向招手，有些不确定地指了指鼻子，“我？”

    大叔一边挂手机一边点头，“就是你，你过来下，叔叔和你打听下，你认识高二的杨斌吗？知道他在哪个班吗？”

    丛野正要摇头，上头有个男生忽然从楼梯扶手探出半个身子来，“爸，我在这儿。”

    男人是个暴脾气，迎面就骂，“臭小子，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多穿点，还要我大老远的跑一趟。”

    男生跑下来看见他手里拿的什么，嘴角一抽，愁眉苦脸道：“你拿羽绒服给我，我怎么穿啊？你看我们学校有谁在穿羽绒服啊？”

    男人扬起手就要打，“给你送过来就不错了，还嫌东嫌西的，屁事多。”他一把将衣服连着口袋扔给他，“拿着，我走了。”

    说完就走，没走两步又回头问：“你哪个班的来着？”

    男生皮笑肉不笑，“五班，亲爹。”后面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周围的学生全笑了。

    除了丛野。

    他感觉自己好像更冷了，胸口尤其凉。

    他那个爸，也就揍他的时候跑得最快。

    “班长。”吉燕萍喊了戴着耳机刷题的余澈一声。

    余澈是瞅到视野左下角突然出现了一个手提纸袋才意识到她来了的，他起身让到过道上来，看到纸袋里戳出来两根顶端磨成圆锥，食指粗细的木棍，有些好奇这东西是拿来干嘛的。

    看着同桌悄咪咪藏在在桌下倒腾他就知道了，这玩意儿是织围巾的。

    冬天有个特别重要的节日，在西方叫“圣诞节”，在中国叫“情人节”，头天晚上是平安夜，到了他们这里可以叫做“告白夜”，织围巾送给喜欢的男生在学生时期好像成为了一种现象，从入冬开始到平安夜这种现象会越来越普遍。

    “阿嚏！”丛野摸了下衣兜，没纸了，又往桌肚里找，结果弓下身去，书包上面和桌板之间夹着一个崭新的服装袋，他拉出来瞧，里面装着一件灰色的卫衣。

    ……

    “同桌。”丛野把卫衣从袋里拿出来，问：“你知道这是谁放的吗？”

    葵心蕊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吃完饭回来没见有人来过你这里。”

    “那你来的时候，教室里还有哪些人？”

    她想了想，那笔屁股往斜后方戳了下，“余澈。”

    丛野沉默了，看来只有余澈有可能看见那个人是谁，但又不想去问他。

    他觉得这衣服多半又是小不点他哥放的，这人是玩暗恋游戏走火入魔了吗？

    他一把将卫衣又塞回去，发微信过去质问。

    我放弃了：卫衣你放的？

    对面过了有一分钟才回。

    ——：嗯

    我放弃了：给我衣服干嘛？

    ——：看你穿得少

    我放弃了：你天天跟踪我？

    ——：没有，路上碰见

    我放弃了：碰见了，看我穿得少，所以马上送了件衣服过来？

    余澈看着消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送衣服的时候他没想那么多，就看他感冒了，好心帮个忙而已，他觉得丛野问得太暧昧了，但单看句子又没什么毛病，悬着的拇指迟迟不知道该往哪个键上放。

    我放弃了：还要躲多久？

    ——：不知道

    我放弃了：为什么要躲我？你在怕什么？

    怕什么？

    这句话问到余澈心里去了，他也想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他不想打破现状，虽然丛野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围着他转，但他可以用这种方式一直和他保持关联，丛野还是没有离开他，这就足够了，而且这样相处，不会有负担，只要愿意，他可以全身而退。

    我放弃了：晚上自己拿走，我不穿

    余澈刚还洋洋得意自己掌握着主动权，丛野的拒绝立刻打了他的脸。

    ——：为什么？你不冷？

    我放弃了：以后别给我买零食，也别拿什么衣服给我，

    我放弃了：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想坦坦荡荡地相处

    我放弃了：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这算什么事？

    上课铃打响，吉燕萍将针线塞回纸袋里，坐直了身子，拿书时瞥见班长握着息屏的手机一脸挫败的表情，有些懵。

    这是咋了？

    丛野上课不仅打喷嚏，还开始咳嗽，葵心蕊看不下去，悄声劝了句：“穿吧，你外面套着校服，又看不出来，上完晚自习再叠回去就行了。”

    她猜得到丛野是不想接受别人的好意，让别人产生误会，从这一点来说，她还挺看得起自己同桌的，不会仗着自己长得帅就学人家当海王。

    丛野让她给逗笑了，一边捂着嘴咳一边调侃：“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葵心蕊。”

    他还是没穿那件衣服，自己话都说到那份上了，这会儿再穿不是打自己脸吗？再说，他是真的觉得喘不过气来，不对等的关系只会让他越来越累，不想最后积压到反感的程度。

    魏乔下课去他座位上看人实在咳得厉害，眼睛也很红，给老师说了声去给丛野买药，下节课可能会迟到几分钟就朝医务室去了。

    老校医刚给人捡完药，接了盅水，还没来得及坐下，魏乔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吓得他手一抖，差点把水洒出去。

    “老师，我买点止咳的药。”

    老校医不紧不慢地坐在椅子上，视线越过镜框，自下而上扫过来看他，“感冒啦？”

    “我同学感冒了。”

    他又问了几句丛野的情况，让他在册子上登记自己的班级和姓名，自个儿撑着桌子慢悠悠地起身去拿药。

    魏乔拿起笔弯着腰找落笔的地儿，一眼就看到了最新一排登记信息后面的落款人。

    是余澈，日期也是今天。

    他顺口一问：“老师，我来之前刚有人也来捡药了？”

    “啊，也是来帮同学拿药的。”

    “他同学啥病啊？”

    “感冒。”

    看到桌上忽然放上来的一袋感冒药，丛野还以为是魏乔飞回来了，结果抬头看是余澈，携着一身户外带来的寒气，连带表情也那么冷。

    “李老师让我捎给你的。”

    所以李老师办公室大冬天还开制冷空调？

    魏乔赶在上课铃打响的那一秒跨进了教室，正要把要药拿给丛野，却发现他桌上有一样的，像是从他手上复制粘贴过来的。

    “谁给的？”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