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太傅也不敢勉强她们，抬手叫人拿了垫子来，让小葫芦躺在上面。

    小葫芦没有耐心了，也装不住了，借机睁开了眼睛：“夫子……”

    邵太傅愣了一下，喜出望外：“赵安稚，你醒了，怎么样，没事吧？”

    “我有点恶心，头昏。”赵安稚眨了眨黑亮的眸子，小声回了一句。

    这倒是实话。

    她虽然会浮水，但到底年纪小，且天气又入秋了，她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上来叫风一吹，身子也确实有些受不住。

    “要不然，还是先回去吧。”邵太傅开口劝了一句。

    小葫芦摇摇头，坐起身抱着自己：“我要等我阿娘和爹爹来。”

    “拿件衣裳来披上。”邵太傅吩咐。

    小葫芦裹着衣裳，看向河面。

    此时，一个侍卫游到岸边，朝着邵太傅道：“太傅，找不到，水里没有人。”

    “继续找，继续找！”

    邵太傅的汗落得更快，因为施静薇的那几个婢女，都跪在岸边哭，施静薇肯定还在水里。

    这么久了找不到人，只怕是凶多吉少，这可怎么跟乐仙公主和陛下交代？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转头询问小葫芦：“赵安稚，你们是怎么落水的？可否将落水的过程说给父子听一听？”

    小葫芦抱着自己，白着小脸，可怜兮兮的望着他道：“是施静薇，她一直要推我下水，我害怕就抓住了她，她就和我一起掉下水了。”

    她说的都是实话，除了“害怕”，她最初的时候，是吓了一跳，后来就不害怕了。

    因为她想起来她会凫水。

    “你是怎么上来的？”邵太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他到底是太傅，脑子转得极快。既然这件事情是施静薇引起的，而且施静薇是想将赵安稚置于死地，那么施静薇掉进水中淹死也就不怪别人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确认事情确实是赵安稚所说的这样，要让乐仙公主来了之后无话可说，他才能保住性命。

    “我爹爹教过我凫水。”小葫芦嗓子有些哑：“还有我的这两个婢女，她们都会凫水，她们下水救的我。”

    她是实话实说。

    邵太傅点点头，他没有怀疑小葫芦所说的话。他发现，李行驭虽然恶名在外，赵安稚却被教的很好，从来都不撒谎。

    他也不知道，赵安稚到底是谁教导的，说实在的，李行驭和赵连娍的名声都不太好，能养出赵安稚这样讨喜的女儿，他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

    “红杏，你们几个都别哭了。”他走上前去，叫起了红杏几人。

    红杏顿时止住了啜泣，转头看他。

    “我问你们，今日郡主和赵姑娘落水，是不是郡主想把赵姑娘推到水里去，结果不小心也跟着赵姑娘一起掉到水里了！”邵太傅神色严肃，冷着脸看着红杏几人。

    红杏身后的几个婢女面面相觑，没有人开口说话。

    虽然她们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可这种话，是向着外面的人说话。她们是郡主的婢女，总不好做这样的证据。

    “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邵太傅指了指眼前的那条河：“这条河，两个我站进去都不一定能露出脑袋，郡主还是个孩子，到现在没有找到，你们觉得她生还的几率有多大？”

    他话音落下，周围一片都安静下来。

    紧接着，就是一声哭泣。

    红杏身后的婢女哭了起来，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几个婢女都哭了起来。

    她们不是担心施静薇，也不是心疼施静薇，而是舍不得自己。

    施静薇淹死了，她们几个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都是陪葬的命。

    “别哭了！”邵太傅呵斥了一句：“郡主如果出了意外，别说你们，我都是死路一条。

    你们赶紧说了实话，如果是郡主一意孤行，想要害赵姑娘，这件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能活命，你们几个作为证人，也可以活命。

    但你们要是不说实话，那我们就一起等死吧。”

    他必须固定这几个婢女作为证人。因为赵安稚和施静薇是相对的，赵安稚和青梅、青果所说的证词，不见得会被采信。

    红杏几人就不同了。

    她们是施静薇的婢女，她们开口作证，一定会被采信。

    只要证实了施静薇是主动出手害人，反而不慎淹死了，那就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了。

    这是施静薇自作孽不可活。

    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他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施静薇能活着上岸，大家皆大欢喜。

    几个婢女同时止住了哭泣，互相看向对方，一时都拿不定主意。

    “我说实话。”红杏犹豫了一下，开了口：“是郡主主动把赵姑娘诓骗到这里来，又让奴婢们和赵姑娘的两个婢女让远一些。

    奴婢们只能听从郡主的安排。

    郡主和赵姑娘上桥之后，两个人说了没几句话，郡主就抱起赵姑娘的双脚，想将她往河里推。

    赵姑娘拼命挣扎，抓住了郡主的衣裳，郡主没站稳，就被连带着一起掉进水中了。”

    她话音落下，四周静悄悄的，那几个婢女都看着她，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婢女道：“红杏，你怎么敢……公主殿下不会放过我们的……”

    她们不敢说实话，乐仙公主要是知道了，不得扒她们的皮，抽她们的筋？

    “我问你们，郡主出了事，我们会是什么下场？”红杏回头看他们。

    那几个婢女听她这么问，又不由哭起来，还能有什么下场？死路一条呗！

    “都知道怕了，反正是死，还怕她做什么？”红杏咬咬牙道：“咱们说了实话，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不说实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你们自己好好想，我反正就选择说实话了！”

    她想活，愿意跟着邵太傅搏一把。

    “那我也想活……”

    “我也可以作证……”

    “你们都去了，那也算我一个吧……”

    余下的几个婢女见状，都跟了上来。这也不稀奇，红杏原本就是她们的主心骨，红杏都决定这么做了，那肯定是没错的。

    “你们肯说实话，这极好。”邵太傅松了口气，神情依然严肃，警告她们道：“但有一条，等一会儿乐仙公主来了，你们可不能改口。

    你们别忘记了，乐仙公主的对手是镇国公。

    你们说实话，帮助的人是镇国公的女儿，镇国公你们也知道，在帝京城里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想保你们几个的性命根本不在话下。

    你们若是临时反悔，向着乐仙公主，到时候就算乐仙公主饶了你们，镇国公也不会让你们活着走出帝京城的。”

    他目光环顾了那几个婢女一拳，话说的郑重其事。

    “郡主这么久没上来，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红杏道：“我们没有主子了。

    我们如果倒戈向着乐仙公主，乐仙公主也绝不会放过我们，她会让我们去陪葬的。

    我们宁愿向着邵太傅和镇国公，说出实话，也是向着我们自己的良心。”

    邵太傅点点头，朝这边上一个侍卫挥了挥手吩咐：“你去，到镇国公府去催一催。”

    眼下这局势，算是暂时稳住了，但他还是想让李行驭比乐仙公主先来一步，这样乐仙公主来，有李行驭镇压着，就闹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