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七月有火

    当宋之轩一边说著，那条不太难行的山道已经走到了尽头。

    山巅之上，那抹苍老的身影依然面向崖边云雾处，手中钓竿垂下，勾上无物。

    「老师，两位师弟带到了。」

    「嗯。」七星道人的声音很快响起，摆了摆手：「先回去吧。」

    「是的，老师。」宋之轩再次微微行礼，对著徐焰及金千机一笑，便沿著来路走去。

    …………

    当宋之轩离开良久，整个气氛依然沉默。

    七星道人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背向著二人，手中钓竿也没有放下的意味。他们有点不解，但却不敢吭声，忍受著此刻心情的转变。

    渐渐的，二人相视一眼，无聊之下只能把目光看向一无所有的云雾间。

    云雾介乎虚实之间，虽看得清楚，但当真正把手触及只能是虚妄的。

    随著山上的宁静，缓缓飘动著的云雾，二人的心也渐渐的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七星道人站了起来，手中钓竿搁在旁边的石块上。观察入微的金千机，甚至留意到在石块上有著一个细小的烙印，刚好能把钓竿搁在那位置上，风吹不动。

    「你们好好看清楚。」七星道人依然背向著二人，但身上那袭破旧的袍子缓缓飘起，无风自动。

    …………

    若是有外人看著眼前这一幕，定会感到一头冒水搞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只见七星道人仍然看著山上云雾，三人都没说话，没有动作。但徐焰与金千机的眸里间尽是震撼之色。

    在金千机眼中，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他朝四周看了看，却发现四周空无一物，彷佛悬空立於虚空之间，只有云雾缠绕著他。

    然後，有物自虚空中拔地而起。

    那是一座山。

    却又不似是一座山。

    准确而言，骤然看上去与山无异，但当仔细剖析看去，其实是无数纹线相互交错纠缠而成一座山。他的目力彷佛变得无穷无尽，放眼看去每根细线纠缠间的方位都是如此清晰。

    见山不是山，见山仍是山。

    然後是两座山，三座山。

    一座座山从四方八面拔地而起，把金千机包围在其中。

    那纹线交错而成的大山看得金千机为之迷醉。

    似是世间万山都蕴藏在其中，最後在金千机脚下的，是那座大青山。

    一道声音响起，但却又似响在金千机内心的呢喃：「万千大山，不如我心一山。此便唤作【大青山】吧。」

    轰！

    一座大青山凭空出现在金千机的识海中，彷佛想要把他识海撑爆！他眼前一黑，昏倒下去。

    …………

    徐焰眼中却是陡然不同。

    放眼入目尽是滔天的火焰，或者说火海。

    而徐焰则在火海中飘浮，却没有难受的感觉。

    浸泡在火海中的徐焰，却感受到一阵阵激烈的感觉从身上每一个毛孔涌进心底。他能够感受到每一点火焰的情感。

    这是一座相当玄乎的意境，但此刻他内心生起的感觉，是感动。

    感受著滔天火海的情感，他内心生起的是无限的感动。

    就在他还来不及细细品味。

    火海中便是升腾翻滚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七轮缓缓自火海中升起的弯月。

    一点点如水滴般的火焰，自七轮弯月流淌下来，又似是一颗颗垂涎欲滴的果子。只是徐焰却是清晰感受到，那七轮弯中蕴藏的是何等可怕的威力。

    恐怖，但却来得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一道声音凭空响起，直接从他心底传来：「时值七月炎夏，有火。」

    「七月流火。」

    声音甫刚响起的剎那，眼前的七轮火焰弯月猛然的相互向著中央撞去！

    轰！！

    最後映入徐焰眼里间的，是一颗红通通的火焰圆月！

    然後徐焰与金千机一样，眼前一黑便是昏倒过去。

    …………

    七星道人叹了一口气，彷佛面上的坑纹变得更加深邃，头上本来没剩多少的白发又多掉了几根。他转身看向两名少年，面上露出一抹怜悯。

    百花盛开的年代吗？

    只是世途险恶，红尘风雨交加，有哪一朵能茁壮成长，又有哪一朵能屹立到最後？

    这时，宋之轩悄无声色的出现，向七星道人行礼。

    「送两位师弟下去吧。」

    「是的，老师。」宋之轩恭敬的道，一手拉著一手的後领，如提著两只小鸡便消失於山道间。

    七星道人再次坐回山边，拿起那钓竿。

    清冷寂寥的背影，彷佛更加苍老了。

    …………

    七洗已过。

    当徐焰与金千机再次醒来的时候，脑海中却是疼痛无比。

    每当勉强想要回想过去，似是想到了甚么，却又彷佛甚么都没有。

    二人商讨了片刻，最後也只得找宋之轩求助。

    在云府，七星道人的地位很特殊，虽然他以师为名，但其实从不直接教授著甚么。不论是曲璇、王奇、许世昌等人若遇到甚么困惑，都是直接找宋之轩，然後宋之轩替其解惑。

    此刻，宋之轩彷佛早就知道二人会找上来。在案桌上更早已沏茶，当二人刚好坐下时，茶仍尚温，刚可入口。

    金千机细细的品味了一口，徐焰则如老牛嚼蜡般随意把茶水倒在嘴里，便急不及待的道：「大师兄，我不懂。」

    金千机也是摇头附和：「我也不懂。」

    宋之轩呵呵一笑：「哪里不懂了？」

    二人相视沉默，却都有点说不著重点。

    宋之轩见状哈哈大笑，也不再逗著二人玩：「你们觉得，老师所传的绝学会是怎样？」

    徐焰张了张嘴巴想要说话，但却没有吭声。毕竟所谓绝学，像王霸的【霸王卸甲】，绝对是一门强大的绝学。又像是左血战赖以行走天下的【血战拳】，也是一门绝学。

    但七星道人给他们看到，只是一段段零碎的画面，哪有任何绝学、招数、纹图？

    所以他们都说──看不懂。

    因为有一些片段确实的落在脑海中，却是无从入手。

    宋之轩面上也回复认真神色：「老师只会传授绝学，但却不直接传授。简单来说，老师给你们的，是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是直接落在他们的脑海里。」

    徐焰顿时想起那滔天的火海，及那七轮高高悬挂的火焰弯月。

    而金千机便是想起那无数座大山，及最後在脚下的那座大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