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里面的夜悠雪随手翻着奏折，心思完不在这些繁琐的文字上，没有君美人儿在，这种规规矩矩的老八股式的奏折对女帝陛下来说，无异于精神攻击武器，且伤害极大，附带眩晕和催眠效果。

    夜子然也不开口，只是往前几步，自行寻了个位子坐下，静静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夜悠雪叹了一口气，将奏折甩在桌子上，整个人软成一团趴在桌子上，只有脸抬起来，定定的看着夜子然：“阿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相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此生最相信的就是你，这点你无需有疑问，不管你是以皇姐的身份还是女帝的身份来问我，我的回答都不会改变。”

    夜子然眼神毫不闪避的对上夜悠雪，眼底是满满的平静与真诚：“今日之事我知道阿姐的意思，不过是想让那玲珑公主以为我与阿姐不和，有可乘之机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阿然果然最懂我。”

    夜悠雪大笑出声，有些夸张的捂着肚子在椅子上晃来晃去，眉飞色舞的表情一脸得意：“轩辕筝那个女人肯定在心里觉得你个草包配不上她，你信不信？”

    轩辕筝这个女人即使多心思缜密，可是，这皇宫之内的事情岂会是她能够掌控的，她说多了也只不过是自作聪明。

    还是妄想跟她夜悠雪斗，殊不知，她的一切举动都在夜悠雪的掌握之中，轩辕筝再聪明，她来到这里，也是只是别人笼中之鸟，再挣扎也没用！

    夜子然眉峰一挑，他的容貌本就精致如画，这一挑眉更添风致：“臣只需要做好草包就可以了，英明的决断由阿姐说出来即可，至于配不配得上……臣今天的拒绝可是真心实意的，玲珑公主那般人物，在轩辕一族是圣女一样的存在，臣实在高攀不起。”

    “噗嗤……阿然你真是毒舌，不过我喜欢。”夜悠雪撇过头难得淑女样的掩住唇，如果不是那声嗤笑溢出鼻间，这淑女作态倒是更能成功点，她眉眼弯弯笑的一派纯真，开口却是毫不留情的吐槽：“什么圣女一样的存在，说白了不就是整天端着个架子假装圣洁还一辈子嫁不出去么。”

    圣女，在夜悠雪看来，轩辕一族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他区区一个轩辕一族的所谓完没有半点用处的圣女。

    夜子然表情不变，仿佛没听到女帝陛下如此失礼的言辞一般，若是换了他人，多多少少会对夜悠雪说一句慎言，而夜子然却一言不发，恍若未闻，他沉默片刻，待夜悠雪的笑声停歇，呼吸平复之后淡然开口：“陛下，轩辕一族所打的算盘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臣深信陛下如此贤明善断，定不会随意答应这次和亲，是以臣才敢果断拒之。不过……”

    他的话头忽然一顿，脸色倏然一变，语气森冷而满满的气愤：“于私而言，你是我皇姐，于公而言，我是股肱之臣，为何陛下如此容不得我？非要让我娶那个轩辕一族的后人！”他一甩袖摆腾的站起身，向前几步站到夜悠雪对面，背对着左边未合拢的窗棂。

    夜子然是在气，生夜悠雪的气，这个所谓的什么轩辕一族的后人，与他何干？

    这轩辕筝的脾气跟他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这次且不说她长相如何，可是她的手段，他也不是没见过的，而且这女人心如海底之针，实在难以去估摸评测一二。

    夜悠雪眉心一敛，眼睑抬也不抬只是就着灯火照在地上的光影大略瞄了眼，眼尾扫过夜子然似乎气愤甩袖的动作，那藏在袖中的手转着微妙的弧度，指尖遥遥相后翘起，倏忽即逝，这样快速而细微的动作却被她尽收眼底。

    “阿然，你也说我是你的皇姐，我还能害你不成？”夜悠雪故意叹息一声，身子稍稍正坐起来，借着夜子然不算宽厚的身影挡住自己的脸，即使夜悠雪的表情未露丝毫异样：“阿然可知，自我登基以来，南晋内政并不稳当，不时有人向我进言，让我立阿然你为太子，以免朕百年后无人继承基业。”

    夜悠雪手指在桌面上缓缓的移动着，简单的写了‘玲珑’两字，口中却未停顿，语气中带着些许冷意和嘲讽：“内政堪忧好歹还是内政，可这对南晋虎视眈眈的，可不止轩辕一族一家。现在南晋国力不够强大，国库空虚，轩辕一族虽已亡国，可是轩辕筝身为轩辕一族的公主，如若和亲嫁于你，必定举国陪嫁。如此人财两得，阿然为何不理解皇姐的一番苦心？”

    果然是举国陪嫁，那轩辕一族被自己收入囊中，那是会少了多少内忧外患，于国，于民，于她，都未尝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若轩辕筝不能收服，恐怕将来还会给她夜悠雪添出天大的乱子来，那时候再考虑内忧外患的事情，可怕就要为时已晚了。

    “呵呵……是陛下一石二鸟吧？我若娶了轩辕筝，百官为了南晋政务稳定，必然不会再推举我为太子人选，陛下便可高枕无忧了不是。所谓玲珑公主陪嫁，阿姐真当我还是当年跟在您身后的小孩子么？不过是尽归国库罢了。陛下真是好计策，好计策啊！”夜子然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深受打击，有些承受不了。

    他的语调微带暗哑，说话时甚至带了几分泪意，让人听着有些心酸，尤其是说到好计策的时候配合的点着头，仿佛真是赞扬一般，但再一带上他所说的内容，真真是透骨的讥讽。

    “好，好……好一张巧嘴，这道理倒都让你说了个遍啊！”她伸手指着夜子然，似乎有些怒不可遏，手指微微颤抖着。

    几息后收回抓起桌上半温的茶盏冲着夜子然砸了过去，夜子然一个矮身跪了下去，那上好的鱼戏莲叶瓷盏便嘭——一声砸到了他身后的窗棂上，投在窗纸上的树影抖了两下，仿佛也被吓到了一般，很快恢复平静。

    已经走了有一段路的君墨染隐约觉着有些不对劲，站在走廊上沉思的了一会儿，就借着自己的扇子遗忘在御书房的桌子上为由头，返身回去，刚走门口就听见茶碗被砸碎的声音随后传来夜悠雪和夜子然带有着一些争吵的声音：“夜子然，你……你这是要违背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