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靠坐在地上。

    关押他的房间相当破旧，墙面地板很久没打扫，满是污迹。有窗，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透出一丝光亮，让他判断不是处在地下。

    一根内侧沾血的绳子掉在旁边，工藤新一好不容易先挣脱了手部束缚。他没管磨损受伤的手腕，一边尝试找手机，一边去解脚上的绳子。

    脚踝上捆得更结实，他急得额头满是冷汗，同时他仔细听门口的动静，害怕歹徒会突然闯进来。

    幸好那扇铁门一直严实关着，他很快找到手机——歹徒竟然没搜身，留下这么重要的东西——工藤新一松了口气，在砰砰狂跳的心脏声里，拨通电话。

    他第一时间不是报警或找工藤有希子，而是联络了青柳彬光。

    电话很快接通，他简单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青柳彬光道歉，然后开始说明详情。

    “歹徒是一名白人男性，金发绿眼，没有胡须，四十岁不到，体格健壮，穿普通白衬衫和牛仔裤。不确定有没有同伙。”

    “力气很大，随便就能敲碎车窗，手里还有一把没装消音器的伯莱塔M92F手枪。”

    “他一上车就敲晕我，所以我不知道被带到哪里……我现在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但那个歹徒和卡迈尔探员都不在了。”

    “对了，在他坐上来后，我看到他后颈有一大块疤，是烧伤疤。”

    房间真的很脏，细微的呼吸间，都可以闻到周围糟糕难闻的气味，工藤新一快速又完整地交待了他所有知道的事。

    青柳彬光全程没打断他。工藤新一感受到手机另一头的沉默，以为对方仍然在生气，低下了头。

    “对不起，青柳老师……”

    想要成为侦探的少年再次道歉。

    ……

    车内，青柳彬光情绪相当稳定。

    赤井秀一不太理解为什么卡迈尔要插手另一起案件——管了也就算了，竟然会被抓走——但他除了刚开始时愣了片刻，很快恢复冷静。

    他拨通分局信息科的电话，询问工藤新一手机号码多少，让技术人员帮忙定位，然后把歹徒情况同步转述给那边，让对方通知分局上层。

    技术人员很快回应：“查到了，在布鲁克林区西部郊外！具体定位于一家废弃的化学工厂。目标没移动，需要我把地址发给你吗？”

    “发给我。然后联络纽约市警局，让ESU出动。”

    美国市警、州警、FBI以及军队均有SWAT编制，细化后各地有不同称呼：比如芝加哥是HBT，纽约的叫ESU（紧急勤务小组）。

    青柳彬光过去所在的HRT部队是国家级SWAT分队，负责应对更敏感、更危险的事件，普通连环杀手劫持人质暂时轮不到他们出场。

    “好的！”

    电话挂断，赤井秀一接到地址，点开手机上的纽约地图搜索，发现那个工厂离他们不远。

    ——如果他们立刻从这边赶过去，能比特警队早二十分钟抵达。

    赤井秀一若有所思，他想和青柳彬光交流，然后听到工藤新一在手机里道歉。

    “对不起，青柳老师……”

    青柳彬光同时听了工藤新一对目前状况的叙述以及赤井秀一做出的临时应对，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

    “你是有错，但你是未成年人——对你透露案件细节、让你看内部资料，因为你一句话就带你过去的探员，他的责任更大。”

    “他没有尽应有的保密义务。”

    青柳彬光无声叹了口气，没有过多指责。

    他见赤井秀一翻出地图在定位，凑过去看了一眼，继续问道：

    “工藤，你有没有受伤？能否走动？身上除了手机，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工具？别针、橡皮筋、较硬的纸张之类的都行，冷静找一下。”

“没受伤，我正在尝试解开脚上的绳子，这个绑得太紧了……没有工具，我口袋里就一部手机，还有昨天买书的收据。”

    赤井秀一看到青柳彬光脸色一瞬间变了。

    那是短暂的、几乎在眨眼间的变化，他嘴唇很轻地抿了一下，眼神也晃动了，原本下垂着看，忽然扫向上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妙的东西。

    “我知道了。”青柳彬光说。

    赤井秀一再次想开口，结果这时他手机响起，一看号码，是朱蒂打来的。

    他接起电话，前往魔术团调查情况的女性探员的声音马上传来：“秀，我刚才接到紧急联络，说卡迈尔被抓了！”

    “我知道。”赤井秀一说。

    “那不是普通歹徒！”

    朱蒂听到前男友声音这么淡定，激动之下，拔高了音量：“负责另一起连环杀人案同事告诉我，那名歹徒名叫亚伦·卢卡斯，他就在这个魔术团工作！”

    赤井秀一忽然意识到她的言外之意。

    “这个魔术团之前在华盛顿和亚特兰大演出，时间和那两起案件吻合，而且他昨天上午请假，下午才回去，回来时脸上有红肿，他自称是碰到化妆品、皮肤过敏导致的。”

    朱蒂语速飞快，一字不漏地全传入他的耳朵。

    “如果说上面只是巧合……他昨天下午整理过仓库，我拜托团长带我去看，然后发现物品上绳结和音乐学院犯人的一模一样！团长告诉我，整个魔术团只有他喜欢用这种过去魔术师使用的打法！”

    “这个抓走卡迈尔的人，可能就是FBI连环被害案的凶手！卡迈尔现在非常危险！”

    赤井秀一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握上方向盘，脚踩上油门，就在他要发动时，旁边的青柳彬光突然伸出手，一把按在他的手腕上。

    “你要做什么？”青柳彬光看着他。

    “去工厂。”赤井秀一说，“你应该很清楚人质救援的要求——在正规救援小组抵达前，会派两名队员先行到达现场，确认基本情况。”

    青柳彬光的目光变冷了。

    他压着赤井秀一的手纹丝不动，另一只手将手机下放，然后用牙缝里挤出来的音量说：“不要冲动，这可能是陷阱。”

    后面的鹰见到主人动手，连忙飞起来帮忙。它咬住那顶针织帽，努力往后扯。

    赤井秀一没强硬挣脱。先不说他力气上能不能挣脱，即使可以，这是在激化矛盾，而且他知道青柳彬光的担心很有道理。

    抓走人质，到手后把人丢一边，不止如此，连手机都没有收走，让对方有机会打求救电话……

    世界上的确有歹徒这么心大，但更有可能，这是一个陷阱。

    赤井秀一冷静地看着青柳彬光，暗沉的墨绿色，撞进了那片在阳光下接近灰色的浅棕色里：

    “他是你曾经的学生以及朋友的孩子。”赤井秀一说，“你应该想办法确认他的身份，而不是不给一点机会，就直接否认他。”

    他有种感觉——作为卧底，青柳彬光比他更多疑，戒心更重，对同伴会施展援手，但不会给出太多信任，一直在提防别人。

    ……难道这是成功回来的卧底，和失败者的差别？

    “青柳老师，我……”工藤新一似乎察觉到什么，“我好像听到了楼下有汽车声，是你们到了吗？”

    青柳彬光沉默。

    他抓着赤井秀一的手松开了，他语调不带一丝变化地开口。

    “工藤，你还记得，你两年前留给你母亲的‘遗言’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