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很奇怪的脸。

    没有人能形容出它的模样，甚至没有人能够想象。

    丑陋，残缺，都不是准确的词汇。

    那明明是一张美人脸，却又扭曲变了形。

    白玉京从没见过这张脸，但他已经能确定她的身份。

    十一堂，堂主。

    高立笑了，这是一张让他痴迷的脸。

    秋凤梧以前一直没有想通，高立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女孩念念不忘。

    现在，他终于想通了。

    如果他当时知道她的身份，或许也会舔得甘之如饴。

    “双双，竟然是你？”

    “不错，就是我。”

    双双淡定答道。

    她，就是松雪小筑现在的主人，高立的女友，双双。

    “那严凝……”

    “严凝本就是我的贴身丫鬟。

    当然，她也是我座下两位制长之一——大雪。

    在我养伤功力全失的那段时间里，十一月堂的事务都是由她代为打理的。”

    大雪江南见未曾，今年方始是严凝。

    也许自己早就该想到的。

    秋凤梧苦笑。

    “秋凤梧，你企图袭杀九月堂和十一月堂两位堂主，罪加一等，该当灭族。

    不过，如果你能老老实实坦白，

    交出你最后这道保留手段的秘密，我或许可以考虑，留你们秋家一脉香火。”

    如果不是自己身怀异宝，如果不是自己境界高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猝起发难出乎秋凤梧意料，双双根本没有把握接下秋凤梧的垂死反击。

    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那一刻是如何凶险。

    她的左肋下中了一箭，如果不是因为她肋骨畸形，生成一爿，

    这一箭可能已经穿透了她的心房。

    若是她没有及时将对方控制，眼前站着的三人究竟还有几人能够存活，她也不敢想象。

    秋凤梧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的瞳孔开始散大，嘴角的血喷溅而出。

    他冷笑着咳了几口，强作镇定。

    “你们拿不走。没有用的。

    我孔雀山庄研究孔雀翎三百余年，自然有些独到的心得。

    之前我借给高立的那一只，是最接近原版的仿品没错。

    但它并不能算是最成功，威力最大的。

    孔雀翎用最小的体积，最便捷的机关，投送最密集最饱和的攻击。

    我们无法将所有的优点复刻在一件装置上。

    所以高立手中的那一只威力不足，没有实战价值。

    要保证孔雀翎的威力，这个机关就会变得非常笨重。

    如果你推出一门红衣大炮来，没有人会傻到和你对刚，

    所以这样的机关对于江湖人也没有太大意义。

    后来还是夫人想出了一个点子，以人为载体，便不会被对手看破。

    于是，家父便找来了族中最精通机关的十二位长老，

    他们自囚于这座古宅，研究了十年，终于有所成。

    我和夫人背部的许多肌肉筋骨都已经被掏空，换成机关构件。

    这个过程历时五年，非常痛苦。

    改造之后，这种痛苦依然如附骨之蛆，纠缠不去，每有阴雨，如历刀狱之劫。

    但是为了让孔雀山庄有一张绝对的底牌，却也值得。

    我夫妇两人所负机关威力加在一起，勉强可以与当年正品孔雀翎匹敌。

    那只正品孔雀翎有两个开关，一雄一雌。

    雌雀翎羽与环境一色，用于暗杀。

    雄雀翎羽光华耀世，可以进行正面群体攻击。

    两个开关一同启动，神挡神灭，佛挡佛亡。

    当年之所以说我父仁慈，饶了金开甲一命，便是因为他没有启动真正的绝杀。

    可惜由于技法限制，这两种功能只能分别安置在我夫妇体内。

    一旦我们使用这道机关，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我和夫人都害怕这一天真的到来，却也都盼着这一天到来。

    终于不需要忍受那种刻骨的折磨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似乎是因为回光返照，也似乎他真的渴望这样的解脱。

    重伤垂死的秋凤梧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每吐一字，散一口元气，直到最后一丝气息吐尽，他终于没有了声息。

    被他抱在怀中的江轻霞面色已经青紫，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可惜了。会里有位大人物曾经交待。

    昔日红鞋子的几位姐妹要多多照顾，尽量不要害其性命。

    三娘和五娘死在这里，日后，免不了一番怪罪啊。”

    “堂主，什么大人物……”

    “闭嘴！”

    双双厉声打断了高立的提问。

    白玉京板着一张脸，只当是什么都没听到。

    双双贵为十一月堂的堂主，在青龙会中已经是屈指可数的实权人物了。

    她口中大人物的真实身份，自然不是高立这个层级可以打听的。

    高立显然是被囚禁了太久，人情世故方面的能力已经退化，才会如此贸然开口。

    “高立。把东西交给九月堂主，他要在三日之内，带孔雀翎上京。兹事体大，耽误不得。”

    高立听到双双吩咐，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回九重门。

    他身无寸缕，藏不下东西。

    这等能保命的宝贝，自然只能埋藏。

    趁高立挖宝得当口，白玉京率先打破了沉默。

    “没想到上古缺玉门还有传人。”

    双双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变化。

    无论是喜是悲，她这张扭曲变形的面容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她的语气里却带着三分惊奇三分喜悦三分赞赏以及一丝忌惮和顾虑，

    “哦？白堂主果然是见多识广。

    我缺玉门隐世多年，白堂主又是如何得知？”

    白玉京闻言微微哂，

    “十一月堂的堂主，应该对会中兄弟的底细都十分清楚。

    我的家世自不必赘述。

    我的祖母名叫白飞飞，她恰好有一个叫王怜花的朋友。

    对于江湖种种秘辛，若是王怜花前辈自称第二，怕是连江湖百晓生都不敢自居第一。”

    “哦，这倒是妾身唐突了。

    白堂主对于缺玉门知道多少，不妨说来听听？”

    “不敢。我听闻缺玉门本是缺一门的雅称。

    其传承来自上古《鲁班书》。

    不过缺玉门只继承了其中关于武学的部分。

    即便如此，修习其门武功，必会落下残疾。

    当然，有失必有得。

    缺玉门的武学霸道狠毒，杀伤力极强，

    而且还有秘法可以压制境界，避开感知。

    是真正的杀手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