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飞看向了陆雪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雪鹰，这么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说罢，陆雪飞拍了拍陆雪鹰的肩膀。

    “大姐！”

    陆雪飞的一句话，陆雪鹰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当年那个梳着小辫子，流着鼻涕，只有几岁的小姑娘模样，朝着大姐扑了过去。

    陆雪飞张开了双臂，接住了陆雪鹰，两姐妹抱在一起。

    身边其他的人看到了这一幕，都十分动容。

    陆雪飞声音颤抖的问道，“雪鹰啊，卫国是什么时候没的？”

    陆雪鹰吸了吸鼻子，“姐，哥已经死了一年了，这是他的周年祭日。姐，你去哪儿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

    陆雪飞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陆雪飞看向了身后，她从一行人中认出了李凤霞。

    “你就是凤霞吧？”陆雪飞带着温和的笑意和李凤霞打招呼。

    她离开家的时候，李凤霞还没有进门，之所以陆雪飞能认得出李凤霞，是因为陆卫国曾经往她家寄过一封信，里面有一张陆卫国和李凤霞结婚时候在照相馆拍的照片。

    只不过，当年还是少女羞涩模样的一个姑娘家，现在却已是头发花白的老人家，陆雪飞看着也是唏嘘不已。

    李凤霞上前一步，主动和陆雪飞打招呼，“姐，过年好啊！谢谢你过来看卫国。”

    李凤霞说完之后，便转身对孩子们说道，“孩子们，这是大姑，叫人。”

    陆诚他们三兄妹便上前一步，一一跟陆雪飞问好。

    李凤霞对陆雪飞介绍道，“大姐，这是我和卫国的三个孩子，老大叫陆诚，老二是陆信，老三是陆瑶。”

    陆雪飞看着侄子侄女们，勾起唇角，点了点头，“好，好啊。谢谢你，凤霞，为陆家培养了这么好的三个孩子。”

    “大姐，这太冷了，风大，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咱们先一块把纸烧了吧，一会儿咱们一起回家。”李凤霞邀请陆雪飞道。

    陆雪鹰生怕姐姐心里还有疙瘩，就像小女孩一样，撒娇似的搂着陆雪飞的胳膊，“姐，大姐，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我已经没有哥哥了，我不能再没有你的消息，一会你可得跟我们回去啊。我们好好聊聊。”

    陆雪飞拍了拍妹妹的手，眼眶微红，又看了看墓碑，“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该回家了。真没想到，再见面，已经是天人两隔了。”

    于是，一行人一起烧了纸，一边烧纸一边念叨。

    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说是这样的话，死去的亲人就能收到纸钱了。

    陆诚三兄妹给陆卫国跪下磕了头。

    李凤霞泪眼婆娑地看着陆卫国的墓碑，念叨，“老头子，你当爷爷了，你说你咋就这么没福气，没看到孙女儿就没了呢？

    大姐回来了，你一直心心念念的想着大姐，这下你心里安心了，咱们一家人又在一起了。”

    “爸，你收钱吧，不够了就给我们托梦，我们都挺好的。”陆诚扔了一把纸钱进火盆。

    “爸，我想你，你在那边好吗？”陆瑶说着说着，就掉了眼泪。

    陆信也抓了一把纸钱，扔到了火盆里，他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墓碑。

    爸，我这一趟有惊无险，一定是你在天上保佑我吧。

    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会照顾好妈和大哥，还有小妹，你放心吧。

    其他人也给陆卫国行了礼，然后一家人便互相搀扶着往山下走了。

    陆雪飞跟着陆家人一起下了山，来到了陆家在村里的老家。

    想当年，她走的时候才十几岁，现在已经五十多了，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竟是大半辈子，再回到这个曾经她出生长大的地方，陆雪飞的心里，依旧是不能平静。

    新农村建设的很好，现在已经看不到几个当年那种黄土房子了，大多数人家都盖起了砖头发。

    可即便如此，陆雪飞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曾经的家。

    往事历历在目，不必任何人说什么，她的两行泪已经流了下来。

    当初，家里真的是太困难了，陆卫国、陆雪芹和陆雪鹰都很小，眼看着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一家人每天粗粮饭，一天两顿饭，没有菜，没有油。

    陆家父母不想要全家一起饿死，才答应把长得俊，又识字的大闺女远嫁他乡，换取了钱和粮票，全家这才活了下去。

    听说，这个机会也不是谁都有的，是因为陆雪飞的生辰八字旺那个家族，是托人找了许久，才找到了这么个旺夫女。

    大姐嫁的那户人家是一个知识分子家庭，而且是大户人家，在南方的县城里做丝绸买卖，那边有吃有喝，嫁过去了，过的就是好日子。

    可惜，陆雪飞不想嫁，山高水远，她心里怕得很。

    她只是听了中间人这么一介绍，甚至没有见过对方。

    当初，父母都劝她，说是给她找了好婆家，可她却捅破了家里那层遮羞布，她哭喊着说了，“她是被全家人拿去换口粮的，她不要去，她不干！”

    陆雪飞挨了一顿打，她心里满心怨恨，走的时候是流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看那个家，被硬拉上了驴车的时候，还跳下了车，可惜了，又被拽了回去。

    那种被全家人出卖的崩塌感，陆雪飞至今记忆犹新。

    陆卫国那时候，也就十来岁，眼睁睁的看着大姐被人带走了，他挣扎过，却被爸妈拦住，又打了一顿。

    当时，陆卫国带着年纪小的陆雪芹和陆雪鹰追了陆雪飞的车好一段路，也是在这样大雪纷飞的天气，他们脚下一滑，摔在了冰溜子上，就那么看着车把陆雪飞给带走了。

    他们兄妹几个狼狈的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雪中的大姐是他们对陆雪飞最后的印象。

    从那天开始，陆雪飞再也没有回过陆家，而他们陆家得到了一笔丰厚的钱财，有了干粮，有了做衣裳的新布料，还有好多的粮票。

    可他们却失去了一个亲人。